简单,就像女强人手下的女秘书。
凤姐便问:“是谁?”平儿进来回道:“姨太太打发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我已经说了,打发他回去了。”她表示说,问的话不重要,所以凤姐不必知道。这是在遮掩,等一下你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贾琏笑道:“正是呢,方才我见姨妈去,不防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子撞了个对面,生的好齐整模样。我疑惑咱家并无此人,说话时因问姨妈,谁知就是上京来买的那个小丫头,名叫香菱的,竟与薛大傻子作了房里人,开了脸,越发出挑的标致了。那大傻子真玷辱了他。”“开了脸”,过去结婚之前要绞脸,用两根线把脸上的汗毛全部拔掉。香菱已经不是少女,被薛蟠收作妾了,所以梳妆打扮是媳妇的样子。贾琏感慨说,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怎么给了薛大傻子。你看,男人真是奇怪,其实贾琏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他讲到薛大傻子的时候,就觉得香菱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王熙凤听出了贾琏心里的酸味,说道:“哎!往苏杭走了一趟回来,也该见些世面了,还是这么眼馋肚饱的。”“眼馋肚饱”是什么意思?就是你已经有太太、有妾了,肚子饱饱的,眼睛还这么馋。这里透露出这对小夫妻之间既有恩爱,又有奇怪的纠缠。贾琏老想拈花惹草,王熙凤防不胜防。贾琏只称赞了一下香菱长得漂亮,王熙凤立刻醋意大发。“你若爱他,不值什么,我去拿平儿换了他来如何?”
王熙凤在场面上非常会讲话,这会儿她说,你喜欢香菱,这还不简单,你不是有一个平儿吗,就拿平儿去把香菱换过来。
“那薛老大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一年来的光景,他为要香菱不能到手,和姨妈打了多少饥荒。也因姨妈看着香菱模样儿好还是末则,其为人行事,却又比别的女孩子不同,温柔安静,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跟他不上呢,故此摆酒请客的费事,明堂正道的与他作亲。过了半月,也看得马棚风一般了,说到这里,可惜了的。”“打饥荒”这个词现在不常用了,是说薛蟠跟他妈纠缠,吵着一定要把香菱弄到手。香菱不但长得漂亮,而且非常懂事,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她。薛姨妈也觉得这个女孩子如能嫁给薛蟠,也是儿子的福气,可能会让薛蟠改好,所以摆了酒席,让香菱正式给薛蟠做了妾。“马棚风”是个俗语,风一吹就过了,如过眼云烟。薛蟠霸占了香菱,玩了几天也就腻了。为此,王熙凤也很为香菱感到不值。
《红楼梦》里的男性大多很糟糕,只有宝玉比较特别。我们说的绝对不是宝玉用情专一,而是说他对人的那份深情不是来自纯粹的欲望。虽然警幻仙姑说宝玉是天下第一淫人,把他的情和欲拉到一起,可是在宝玉的身上你的确能感觉到那份情的贵重,包括对二丫头,淡淡的一次见面,他会有一种怅惘。他从来没想过要霸占,如果是薛蟠,就不一样了,非买回来不可。人沉溺在权力与财富中时,总觉得欲望可以被满足,然而欲望其实是无法真正满足的,反而是宝玉的深情到最后有一种饱满。《红楼梦》让我们看到,“欲望”这个东西越满足越空虚,相反,在某些失落与遗憾里你才会有记忆,也会有深情。宝玉在人群中找不到二丫头,后来回头看到二丫头抱着弟弟走过来,那大概是人生最满足的画面,一清如水,没有任何占有之心。如果是侵占,就不会有珍惜。
下面真正暴露了王熙凤在做什么事。贾琏走后,王熙凤问平儿:“方才姨妈有什么事,巴巴的打发了香菱来?”王熙凤对下面的人管得很严,她知道刚才可能有话不方便讲,所以不问,现在贾琏走了,她才问平儿到底什么事。平儿笑道:“那里来的香菱,是我借他暂撒个谎。”平儿知道,这个事情不能让贾琏知道。“奶奶说说,旺儿嫂子越发连个承算也没了。”她说来旺的太太不懂事,然后走到凤姐身边,悄悄说:“奶奶的那利钱银子,迟不送来,早不送来,这会子二爷在家,他且送这个来了。幸亏我在堂屋里撞见。”王熙凤在放高利贷,来旺的太太来送利银。王熙凤已经真正开始胆大妄为了。
这些都是作者有意在对比。让读者体会刚刚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