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往我们那里去,呼应着前面和惜春游玩的那个小智能儿的感觉。

净虚道:“可是这几天都没工夫,因胡老爷府里产了公子,太太送了十两银子来这里,叫请几位师父念三日《血盆经》,忙的没个空儿,就没来请奶奶的安。”净虚跟凤姐的关系是比较熟络的,她这几年每个月都要到贾府去支领供养的银子,支领的时候大概都从凤姐这儿拿钱,跟凤姐的关系比较密切,所以净虚才会拜托凤姐办事情。

“不言老尼陪着凤姐。且说秦钟、宝玉二人正在殿上顽耍。”下面一段完全是宝玉、秦钟、智能儿三个少男少女在嬉戏。作者的笔法非常奇特,明明是在写出殡,可是却包含了对人性的观照,即使在出殡的时候也跟平常并没有任何区别。宝玉很聪明,早就看出知道秦钟和智能儿在挤眉弄眼,大概私底下已经要好了,就故意逗他们。宝玉笑着说:“能儿来了。”秦钟就说:“理那东西作什么?”秦钟的个性很奇怪,他一直很卑微,后来因为宝玉护着他、疼他,他又有点拿大。他私下调戏智能儿,可是当宝玉说她来了的时候,他又会说她根本不算什么。

小孩子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对一个人特别好,可在公众面前又表示跟她没什么,可见秦钟是个平凡的少年,他和宝玉不同,宝玉对所有人心存尊重,而秦钟却时好时坏,他平时怯生生的,可一旦有人撑腰,他就要拿大。打架的时候,擦破一点皮他会哭着闹着撒娇,因为他知道宝玉疼他。宝玉和秦钟相处时间很短,在第十六回中秦钟就死了。我常常想秦钟的命就是两个字福薄。宝玉那么疼他,贾母和凤姐也疼他,可是他受不了那个福。下面这段已经开始埋下秦钟悲剧的伏笔。他是很怯弱的人,身体不结实,有女儿般弱不禁风的感觉。

宝玉就笑了,故意讽刺他说:“你别弄鬼,那一日在老太太屋里,一个人没有,你搂着他作什么?这会子还哄我。”宝玉是明眼人,他已经看得很清楚。宝玉这时候和秦钟有点像恋爱的感觉,很疼秦钟,可是秦钟在爱另外一个女孩子,宝玉竟也觉得理所当然。宝玉的个性里有一种宽阔,这种宽阔是对人性的一种理解,而且是与生俱来的理解,这也就是我们讲的深情,他不计较这些事。

秦钟笑道:“这可是没有的话。”你看,秦钟就是不敢承认,不敢面对自己做的事情。宝玉笑道:“有没有也不管你,你只叫住他,倒碗茶来我吃,就丢开手。”秦钟笑道:“这又奇了,你叫他倒去,还怕他不倒?何必要我说呢。”这一段在写小儿女之间很无聊的对话,可是我觉得其中有很有趣的东西。宝玉的地位明显比秦钟高,他是一个富家公子,大家都宠他,如果他要智能儿倒杯茶,智能儿马上会去倒。可是他特地让秦钟叫智能儿倒茶,是因为他觉得秦钟和智能儿间有种特别的关系。这个时候你能看到宝玉从来没想过要霸占秦钟,他认为秦钟和智能儿在一起很好,借此机会鼓励他们好好地在一起。

宝玉道:“我叫他倒,是无情意的;不及你叫他倒的,是有情意的。”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讲出来的话很特别,无聊的交谈中透露出宝玉性格中非常奇特的一面,人世间那些世俗的嫉妒、吃醋、霸占之心,宝玉都没有,他觉得只要有情就是好的。秦钟爱上了智能儿,他也觉得蛮好。秦钟被逼得没有办法,就说:“能儿,倒碗茶来给我。”

“那智能儿自幼在荣府走动,无人不识,因常与宝玉、秦钟玩笑。他如今大了,渐知风月,便看上了秦钟人物风流,那秦钟也极爱他妍媚。”用“妍媚”来形容一个尼姑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正在发育的少女,即使剃了头发,肌肤、眉眼之间那种少女的感觉还是呼之欲出,所以作者特别用了“妍媚”两个字,这其中不只是漂亮,还有女性的妩媚。“二人虽未上手,却已情投意合了。今智能见了秦钟,心眼俱开,走去倒了茶来。”“心眼俱开”,这个词用得极好。他们一个月只能见一次,而且越大越难有什么接触了,因为到了某个年龄,彼此的防范就会多。因为丧事,智能儿见到了想见的人,她非常开心。

这一切宝玉都看在眼里,便有意去促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