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做不到这种程度。”祝晴说,“光是长期潜伏不被发现就绝无可能。”

“唾液淀粉酶浓度显示,大概率不是幼童。”马sir举起试纸晃动,目光盯着罐头开口处,“此外,根据罐头上的齿痕间距分析,符合成年男性特征。当然,这还是初步判断,详细化验报告要等三天后才能出来。”

那个隐约的猜测此刻终于得到印证,所有人心中都浮现答案。

因骨骼疾病导致身形异常的人。

可能是侏儒症,也可能是脊柱畸形。

总之,是身体永久性停滞发育的成年人。

“所以凶手是在死者呈跪姿时下的手。”黎叔低声道,“以凶手的身高,如果死者站立,他根本够不到后背。”

“他是什么时候盯上死者的?”

“至少在虐童案前就潜伏进来了。每天窥视着夫妻的恩爱与争吵,夜深人静时溜出来觅食,说不定还曾站在婴儿床边,恶狠狠地盯着熟睡的孩子。”

“他长期居住在这里,熟知佣人的作息、休假规律,掌握黄秋莲洗漱的时间。作案时,他戴着手套脚套做好防护,又凭着对房屋结构的了如指掌,才能在极短时间内从主卧婴儿床掳走孩子抛下楼,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夹层。”

那时韦华昇和黄秋莲的孩子还小,婴儿房暂且被当成杂物间,婴儿床就安置在主卧。

“当年办案的警察搜遍了整栋唐楼,楼梯间、天台水箱、后巷垃圾房,甚至挨家挨户搜查。殊不知在他们四处搜寻时,凶手就藏在这个对他而言最安全的夹层里。”

“就连朝夕住在这房子里的屋主都没有察觉家中多了一个人,当时警方又怎么会想到拆开柜体内部检查?”

即便是现在,他们在怀疑这套房里长期住着外人时,也耗费了数小时才彻底查清。

“之后两年,他就和韦华昇隔着一层薄墙生活。随着黄秋莲、佣人和小孩的离开,白天死者外出工作时,他就能更肆无忌惮地活动。”梁奇凯站在走廊,俯视着楼下蒙着白布的电视机,“也许无数个日子里,他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幻想着这是他的家。”

这个画面让所有人脊背发凉,一股刺骨寒意由心底冒出。

“直到某天,韦华昇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但谁会想到自家墙里住着人?唐楼的原始图纸早就遗失,就连房契上都没记载标注这个夹层。”

“他一次次察觉异样,痕迹又被一次次抹除。”祝晴环视着这栋结构老旧的房子,“最终只能归咎于鬼神作祟。”

“送走孩子,搬离这里,是他的自救。”

“在韦华昇搬离后,凶手也离开了,但始终暗中尾随着死者。死者时而感觉被人跟踪,时而又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最后怀疑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

这个推论严丝合缝,只是让人不忍深思。

那位严肃而充满善心的韦先生,在这十年间,同样饱受煎熬。

那是如影随形的恐惧。

取证工作仍在继续,但议论声渐渐平息。

只剩下相机快门声的“咔嚓”声、脚步声,和证物袋的沙沙作响,在屋里回荡着。

……

所有证物封装完毕被带回警署时,已经到了深夜。

回家的路上,祝晴车上挤着三位同事。

“收工!”

“回去好好睡一觉,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祝晴推开家门时,刻意放轻动作,生怕惊扰了熟睡的家人。

玄关的壁灯依旧为她亮着,在黑暗中落下一片柔和的光晕。

“可可。”盛佩蓉带着睡意的呼唤从主卧传来。

她明明已经睡下,却记挂着晚归的女儿,听见开门声就迷迷糊糊地叮嘱。

“厨房里煨着汤,记得喝了。熬夜伤元气,得补补。”

母亲呢喃一般的叮嘱越来越轻。

“知道啦。”祝晴不自觉地放软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