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弘坐在老爷子的床边,紧紧地握着老爷子枯瘦的手。

吕光祖声音沙哑,望着太子道:“臣都这样了,说话就不跟殿下绕弯了,臣想知道,殿下终日战战兢兢,究竟在怕什么?不是臣虚夸殿下,皇上就你们三个儿子,以他的英明,不可能舍弃你而改立二皇子、三皇子,如此,殿下又有何可畏惧的?”

面对老爷子慈爱又为他忧虑的眼神,秦弘落下泪来,跪到旁边,低声对老爷子吐露心声:“我从来没怕过父皇会把皇位给二弟三弟,我怕的是辜负父皇对我的厚望,他越盼着我争气,我越怕,因为我根本做不到父皇那样……”

吕光祖笑了:“没人能跟皇上比,皇上是开国之君,他会留给殿下一个四海升平的大齐,太子只要重用贤臣,做好守成之君便可。”

秦弘更想哭了:“可如何分辨谁是贤臣?您老了,左相他们也都渐渐老去,还有那些大将军……”

近了有王叔邓冲,远了有孟极张玠等人,父皇在他们都臣服父皇,一旦父皇走了,他们还愿意臣服他吗?

还有他的姐姐弟弟们,大姐处处要做他的主,二弟不听他的话,秦弘连长兄都做不好,他哪有把握治好天下?

吕光祖看到的就是一个比平时更加惶恐不安的太子,一个明明有才却无魄力的太子。

如果太子怕弟弟们与他争储君之位,他还有办法安抚,可太子怕得居然是他当不好未来的皇帝。

怎么坐稳帝位?

吕光祖没有教授如何为帝的本事,乱教只会害了太子。

“殿下别急,皇上年富力强,太子忧虑的皇上都能想到,他会替你安排妥当的。”

秦弘见老爷子看向外面,忙擦干眼泪,去把老爷子要见的太子妃、岳父吕瓒请了进来。

吕光祖对泪如雨下的孙女道:“太子还年轻,平时负担够重了,朝堂的事你都不要插手,只管照顾好太子的起居,像水一样包容安抚太子的忧惧怒哀。”

吕温容哽咽着点点头。

吕光祖等孙女走了,再看向儿子:“我这一走,皇上定会让你接任东营统领,你要记住,做将军的,不管掌管京营还是边军,将军手里的兵永远都是皇帝的兵,你只是代皇帝掌兵而已,切不可居功自傲,要学张玠孟极,切不可学邓冲。”

吕瓒涕泪俱下:“儿子知道,儿子绝不会犯糊涂。”

吕光祖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你要忠于皇上,哪怕是太子,只要他一日没称帝,他也别想号令你与东营,就算,就算将来皇上要改立太子,你也要忠于皇上的决定,忠于皇上选择的新君,切不可因为与太子的关系冲动起事,步袁兆熊的后尘!”

太子太弱了,太弱了,谁又能保证皇上不会动易储之心?

吕瓒大骇:“父亲何出此言,难道……”

吕光祖没力气解释了,只是直直地盯着儿子,不断重复着四个字:“忠于皇上,忠于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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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阳这一晚睡得都不踏实,醒来时外面一片漆黑,喊解玉进来,得知还没到寅时。

不想惊动其他宫人,庆阳继续在床上躺着,一会儿惦记着吕光祖的消息,一会儿又忍不住地去想父皇。

父皇曾经拿他的帝陵跟她开玩笑,庆阳不喜欢听还哭了一场,并觉得父皇一点都不老,还能陪她很久很久。

可吕光祖这次的病重忽然让庆阳意识到,“老”这个字不光意味着老去的人会渐渐长出皱纹长出白发,更意味着他们的身体在渐渐地枯朽,枯朽到连一场看似寻常的风寒都抵挡不住、抗不过来,意味着再多的名贵药材再多的御医也回天乏术。

还好父皇今年才五十一岁,白发还不明显,皱纹也不多。

只是,庆阳一点都不再盼着长大了,她宁可永远做个被父皇管着的小公主,也不想她长大了,父皇却老到再也没有力气管她。

“殿下,该起来了。”

好像没躺多久,卯时到了,沁芳进来唤她起床。

一位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