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破空而来,元韫浓俯身贴紧马背,裙裾擦过门框。

舞阳儿长嘶一声,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出了府门,马蹄铁在石板上刮出刺耳锐响。

众人惊愕地看着通体漆黑如墨的乌骓马载着元韫浓跃过人群,毛发隐隐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仿佛黑色的火焰在流动。

府门合上之前,元韫浓转头看了一眼。

“他都拦不住我。”元韫浓嗓音平静,眼底却凝着霜,“就凭你?”

夜幕如墨,被火光浸染成黑红。

摇曳生姿的火光摇摆着,在风雪交加之中忽明忽暗。晚风拂过她如云的发丝,扬起又落下。

府门在她身后轰然闭合,震落檐上积雪。

她和裴令仪的命运好像就那样重合了,骑着踏雪乌骓夜逃。

元韫浓攥紧缰绳,跑出去一段路程,突然勒马回望。

隔着重重人影与高耸的府墙,还能看到不远处的一片混乱。

清河王府的火势还没有控制,火光映红了半片天空,周边的百姓惊慌四散,或是在旁看着惊奇议论。

元韫浓继续扬鞭策马,踏雪乌骓跃过满地狼藉,踏碎那个囚笼,奔向岐国公府的前路。

清河王府不是家。

既不是她的家,也不是裴令仪的家。

她的家在前方,再往前,再往前,去到岐国公府。

夜风卷着火星掠过她的鬓发,像极了那人总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

惠贞长公主看着太后带着一帮子宦官气势汹汹地闯入自己宫殿时,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她立刻转头低声吩咐自己的心腹去找惠帝来。

心腹侍女点头,悄然无声地离开。

“太后娘娘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在礼数上,理应是我这个做小辈的去慈宁宫见太后才是。”惠贞长公主皮笑肉不笑。

太后阴沉沉地看向惠贞长公主,“你又何必在哀家面前装模作样?”

惠贞长公主暗自攥紧掌心,压下心头恨意,“我听不懂太后娘娘在说什么。”

“听不懂?既然已经查明了当年杀母夺子,与你有杀母之仇的人是哀家,你还在装什么?”太后也没有多言,直接说白了。

惠贞长公主抬眸看向太后,眼底迸发惊人的恨意,“果然是你!”

“是哀家又如何?”太后冷笑,“今日设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趁着这个大好时机一举铲除政敌宿仇。”

“看来太后今日来,是来取我性命来了。”惠贞长公主点了点头,似乎是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

在得知经年之前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和太后不死不休的准备,

总有一个人要死的。

此时一个金吾卫提着一人过来了,惠贞长公主定睛一看,竟是刚才自己派去喊惠帝的心腹侍女。

“你!”惠贞长公主怒瞪向太后,“看来你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我葬身于此了。”

太后看着惠贞长公主那张脸,语气幽冷:“你跟你的生母,一样碍眼。”

“碍眼?”惠贞长公主怒不可遏,“为了夺走她的孩子取她性命,竟还觉得她碍眼?你们齐家人果然如出一辙,如今的皇后也是一样的手段,用得着二皇子母子的时候称姐道妹,没用了就想到杀人灭口。”

“你既然已经知道杀母夺子之事,哀家便也留不得你了。”太后冷笑。

她转头示意,几个宦官端上盘子,一杯鸩酒,一条白绫。

“鸩杀或是自缢,你自个儿选一个吧,也走得体面些,算是哀家给了皇帝一个面子,哀家也不想脏了手。”太后冷峻道。

惠贞长公主觉得讽刺至极,“太后娘娘这时候还想着要保全自己在佛前的功德呢?又凭什么觉得我会乖乖赴死呢?”

“你自己想清楚,你若是不乖觉点自己赴死,可是得吃不少苦头的。”太后说。

惠贞长公主气得发抖,“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