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仪抬眼看向元韫浓,眼眶湿润,抿着唇,像是真的委屈,“真的……”

“阿姊,我很疼。”他的眼泪似乎就要落下。

他委屈地想要去拉元韫浓的手,却被元韫浓用力甩开。

裴令仪顺势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像条被踹开的野狗。

元韫浓踢翻冰鉴离席,碎冰一地,犹如破裂的镜片闪着冷光。

月光照亮回廊血迹,蜿蜒如理不清的红线。

原来还是破镜难圆。

*

裴令仪不敢在元韫浓面前晃悠,怕给她添堵。

在元韫浓面前,他也确实胆怯。

所以回去之后一连好几日,元韫浓都清净得很。

不过她也正需要这种清净,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其实除了裴令仪更加不出现在眼前以外,一切如常。

每日里周围依然是频繁且森严的巡视,按时按量的汤药,还有近水楼台的鲜鲫芹菜羹。

讲真的,裴令仪人挺聪明的,但是爱却太笨拙,太不知所措了。

他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会一直送你什么,直到你厌腻为止。

不过裴令仪也不可能一直不出现在元韫浓面前,这日元韫浓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回屋里时,裴令仪就已经等候多时了。

桌上摆着仍然热气腾腾的饭菜,有鲜鲫芹菜羹,也有甜虾粥,都是一些元韫浓平常爱吃的。

“阿姊,我备好了饭菜。”裴令仪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你还没有用膳,进些吧。”

扫一眼都能看出是裴令仪自己做的了。

一个人备下这一桌饭菜,还等她回来时是热的,想想都知道裴令仪花了多少心思。

元韫浓睫毛煽动了一下,没有再情绪激动,也没有再歇斯底里。

“我就不吃了,郑家有宴席,邀我赴宴,国公府如今能赴宴的只有我了。”她平静道。

毕竟元云和在白云观,惠贞长公主在宫中,其他的都上沙场了。

书信送来,裴令仪也是知道的。

但因为是郑女幼的书信,不想惹元韫浓心烦生厌,他才没有阅看。

因此才不知道是请帖,不只是寻常书信。

“是我疏忽大意了,那我送阿姊去。”裴令仪慌忙迈过来。

“不必了,寻常宴席罢了。”元韫浓说道,“我很快就回来了,若是你不放心,喊人盯着我跟着我都可以。”

“阿姊,我不是那个意思。”裴令仪小声说道,“如今不太平,正是风雨欲来的时候,我担心阿姊的安危。”

元韫浓道:“我听孙鹃纨说你最近很忙,日理万机,应该没空管我这些琐事,专心做自己的事便好。”

她当然也听孙鹃纨说,裴令仪还在拼那块玉。

怎么拼都不满意,觉得不够完好如初,觉得差点意思,却不肯假手于他人,愣是要自己拼。

碎了就是碎了,再怎么像从前也都是有裂缝的,怎么可能完好如初?

裴令仪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阿姊是不是……不想我跟着去郑家?”

元韫浓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前世她以默许的态度放走了裴令仪,裴令仪骑着舞阳儿夜逃京华,回来后就是在郑家开始了他的谋权之路。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她现在又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裴令仪,又该将裴令仪以什么身份带去郑府?

“阿姊放心,我就送阿姊到门口,不会进门的。”裴令仪低眸自嘲般笑了笑,“我不会给阿姊添麻烦,叫阿姊心烦。”

元韫浓默然不语,片刻之后,道:“随你。”

说罢,她径直转身朝外走去。

裴令仪连忙跟上她的脚步,追了上去。

一路上元韫浓都没有说话,闭眼假寐。

暮色漫过鎏金车顶时,裴令仪第三次调整了樱桃煎和食盒的位置。

食盒里摆着还温热的莼菜羹,莼菜羹与鸡丝、火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