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蝉鸣声不似早先,这个夏天也快要过去了。

裴令仪其实对慕水妃和孙鹃纨能劝说元韫浓这件事情,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但是总想要试一试,哪怕是能让元韫浓开心一点也是好的。

不过结果远超于裴令仪的期待,至少元韫浓愿意喝药了。

这一点对于裴令仪来说,也已经够了。

裴令仪在清河王府中设宴,宴请了不少人,派人去请元韫浓来。

但心里也没觉得元韫浓会来。

所以等去请人的孙鹃纨面色诡异地回来时,也觉得元韫浓拒绝了。

尽管还是失落,但也没觉得意外。

他身边的位置一直空着,从玉碎那一日之后,

“阿姊不来吗?”裴令仪问。

“谁说我不来?”元韫浓从孙鹃纨身后走出来。

鎏金宫灯映得飞檐下的铜铃泛着朦胧光晕,元韫浓身着鸦青襦裙,深沉如夜色将染未染。

她裙裾上金丝暗纹绣着的几株蓼花,随着步履轻晃沁着幽光。

满堂宾客就见裴令仪倏地站了起来,像是有些拘谨般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阿姊……”裴令仪似乎是想要去迎元韫浓。

但他又担心元韫浓嫌恶,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只在原处站着,看着元韫浓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他这才坐了回去,目光却一直往元韫浓身上瞥。

“扇子打得太凉了。”元韫浓淡淡道。

裴令仪立刻示意两边打扇的侍者动作轻点。

丝竹声早停了,裴令仪身边的亲卫惊异地看着裴令仪竟揪着蟒袍上的金丝线穗子。

“怎么都停下来了?接着奏乐吧,诸位继续。”元韫浓抬眼看向前面。

满厅官员举着银箸僵成木雕,闻言也是连忙讪笑着动了起来。

丝竹声再起,裴令仪为元韫浓布菜,但元韫浓几乎都没怎么动。

裴令仪眸光稍黯,给鱼剔起鱼刺,然后将剔了刺的鱼肉端到元韫浓面前。

他没说话,站在后面的孙鹃纨倒是看不下去,轻咳一声:“郡主,这鲥鱼是今晨从罗陵送来的,鲜得很,要不尝尝?”

“太腥了。”元韫浓搁下玉箸,不冷不热道,“既然孙副将对这道鱼赞美有加,不如孙副将来吃吧?”

孙鹃纨哪敢吃,立刻闭上了嘴。

“阿姊……”裴令仪的喉间发出声短促的气音,像是幼犬被踩了尾巴,

他手顿在瓷盘上,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垂下眼眸。

他继而笑着仰起脸,“是我味觉有失……来人,都撤了。”

裴令仪的脖颈上仍然缠着裹布,此刻因他仰头的姿势显得脆弱异常。

席间骤然安静。

厅内蒸腾着冰镇酸梅汤的甜香,各色纱幔被熏香浸得,晃出细碎涟漪。

工部给事中突然起身讪笑:“下官忽感不适……”

他愈发觉得这宴上气氛不同寻常,这清河王府和两个看着像是闹了矛盾。

他本以为只是寻常往来,裴令仪如今是红人,便来凑个热闹,交好总比交恶好。

谁料过来是这样的场景呢?

他可不是投效裴令仪的官员,跟岐国公府也并不沾亲带故。

如今满座宾客,最坐立难安的怕就是像他这样,只是赴宴正常往来的中立官员了。

他都奇怪裴令仪为什么要请他们这些人来,而且座上宾客非常之杂,上至友人僚属,下至政敌仇人,中间还有他们这一群不熟的中立官员,真是古怪至极。

“坐下。”裴令仪却平静道。

他的声音并不激昂,但工部给事中还是下意识坐了回去。

裴令仪弯起唇角,笑意看着却并不和煦,“诸位见笑了,宴会尚未结束,一会还有旁的好物想邀请诸位共赏,可别急着走了。”

话都那么说了,见裴令仪和元韫浓这不同寻常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