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韫浓摇了摇头,“如果和你在一起,就意味着我必须忍受他们,因为他们站在你这边。我需要顾忌你,连情绪都要隐蔽。”

“但是清都不一样,他亲族尽灭,就算有,他也不在乎。”她道,“他喜我所喜,厌我所厌。”

“你能做到吗?”元韫浓的语气那样平和。

但哪怕是这个问题,慕湖舟也无法给出答案。

于是元韫浓眸中沾染了点滴笑意与哀伤,“我不能永远活在家族和亲人的阴影底下,我总要为它做点什么。”

慕湖舟似乎有些动容,正欲开口,却见元韫浓笑了。

元韫浓笑起来眼睛像是两轮皎洁的弯月,带点烂漫的味道,“这才是众望所归啊,太子殿下。”

“名门世家……众望所归……”母后说的那些话仿佛历历在目,慕湖舟捂着脸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那你要我如何呢?湖舟。”元韫浓问。

慕湖舟不能要求元韫浓什么,因为他也无法做到。

他知道元韫浓是正确的。

“元氏生我养我,予我殊荣,予我锦衣玉食。”元韫浓温和道,“我接受了它的荫庇,就不能因为它的腐朽而抛弃它。”

这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女必须做的,既然接受了荫庇,就不能责怪它限制自由生长,蒙蔽双眼。

“何况它并非根系腐烂,而是被人摧折。”元韫浓道,“我要扶持它,它是我的底气和依靠,我是它的延伸与根系。”

慕湖舟惨淡一笑,“所以你就打算舍下我。”

“难道你就能舍下皇权富贵,舍下你的身份吗?”元韫浓反问。

只有沉默。

元韫浓不说话了,凝视了慕湖舟片刻后,便要转身回屋。

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向后一拽,拽进了慕湖舟已经冰冷的怀抱之中。

“你说得对。”慕湖舟忽地笑了,“你说的都对,浓浓,到了这条线上我们不能再做出更逾越的事情了。”

他最后亲吻了元韫浓的鬓角,“我该跟你告别了,浓浓。”

元韫浓极低地应了一声:“……嗯。”

“对不起,是我没有做到。”慕湖舟道,“曾经在破庙里许下的誓言,是我没有做到。”

“没有关系,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当真。”元韫浓的话语依然那样温柔又残忍。

慕湖舟苦笑:“那我只能求破庙里许下的来生了。”

北凉于京城生乱之时,他和元韫浓在落魄之际,于破庙中许过愿。

他说要为元韫浓,为元氏谋来日,元韫浓却只是笑了笑。

而后他便说,那便许来生吧。

他便许愿了来生,若今生不能,来生他来为元韫浓谋来日。

现在,他只能求那个愿望能够成真。

满天神佛能够怜他,叫来生可以不入帝王家,可以得偿所愿,能够无所顾忌地和元韫浓在一起。

“望来生,你我还能遇见吧。”慕湖舟道。

元韫浓温和且平静地注视着他,“会的。”

“我们还是亲人,我还是会为你而筹谋。”慕湖舟低眸笑了笑。

他似乎变回了那个处事周全的太子,体面得不行,“今日是我莽撞,就这么找上门来。东宫还有政务尚未处理,我便先回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最后叮嘱道:“外面风雪大,快些回去吧,别着了凉。”

慕湖舟转过身便要离开。

走出几步,听到身后元韫浓喊了他名字:“湖舟。”

慕湖舟停住了脚步,没敢回头。

他只听到元韫浓轻声道:“望好。”

像是就这么告别,慕湖舟僵硬地稍稍颔首,继续迈步向前。

元韫浓无声地望着慕湖舟的背影。

“阿姊已经站在了我这边,却还要在慕湖舟那里留一手吗?”裴令仪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