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伏低了身子,犹如进攻前的野兽。

“你……”元彻回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警惕,戒备地盯着裴令仪。

此子若不能彻底收服,来日必成大患。

裴令仪的打法完全不要命,刚才那一击明明已经倒地,却在瞬息之间反扑,毫无顾忌,甚至不惜以伤换伤。

对自己都这样狠的人,对敌人只会更狠。

裴令仪的剑法虽然还不够纯熟,但那种不顾一切的狠厉,就足以让任何对手心生忌惮。

若是假以时日,成了烧手之患可就麻烦了。

元韫浓不紧不慢地出声道:“阿兄,是你轻敌了。”

裴令仪别过脸,带有几分焦躁。

晨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元彻回冷哼一声,随手把剑丢回了架子上,“雕虫小技,战场可不会有人像我这样明明打得过,还饶他一命的。不是结束别人的性命,就是被别人结束性命。”

“这是比试,又不是战场。”元韫浓轻描淡写道。

“我还要去补眠,应怜,回去记得吃带来的点心。”元彻回斜睨裴令仪一眼,拍了拍元韫浓的脑袋,就转身离开。

元韫浓拿帕子擦了擦手,“阿兄慢走啊。”

她转头看向站在原处没动的裴令仪,“过来。”

裴令仪站着没动,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握着剑柄的手,捏得指骨发白。

“我数三声,你最好自己爬过来。”元韫浓的语调和眼神都冷了下来。

话音刚落,裴令仪就抬脚朝着她走了过来。

站在她跟前,裴令仪却依旧低着头,没有看元韫浓。

元韫浓靠近他,“我最近是不是对你管的太松了,叫家犬都长了本事,不听话了起来。”

裴令仪僵在原地,感觉到元韫浓的气息越来越近。

她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苦。

裴令仪垂着眼,看着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喉咙发紧。

“躲什么?刚刚不是玩得很开心吗?跟我阿兄打得你来我往的,你方才有一瞬间动了杀心的,以为我没看出来?”元韫浓慢条斯理地拉过裴令仪的手。

动作轻慢却不由分说。

裴令仪没有否认,反倒是一凛。

被元韫浓拉住,他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在对上元韫浓的目光时,失了力气。

元韫浓的手柔软,指尖微凉,轻轻拂过他掌心被磨出的血痕。

原本发烫到有些麻木的痛感,在此刻又诡异地变得有些瘙痒。

裴令仪的指尖痉挛了一下。

“不知道疼吗?”元韫浓问。

裴令仪盯着地面,不敢抬头,哑着嗓子说:“没事的。”

他想要抽回手,却被元韫浓握得更紧。

元韫浓的指尖几乎要抠进他原本的伤口里,划烂他的血肉,疼痛变得尖锐而明显。

裴令仪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元韫浓,“……阿姊。”

“这下疼了吗?”元韫浓笑着问。

裴令仪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如果你再这样,我想我也没有什么必要继续管你了。”元韫浓说。

“不是,我……”裴令仪还未说完的话被元韫浓制止。

“别动。”元韫浓摁住裴令仪的手,用帕子缠绕住渗血的伤口。

“受了伤要说,疼了也要说,记清楚自己的位置,别老想有的没的。”她低头用手帕打结。

裴令仪抿着唇不说话。

他能感觉到元韫浓的呼吸拂过他的手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

他忽然想起昨夜那个荒唐的梦,梦里也是这样的气息,这样的温度。

裴令仪望着元韫浓的侧脸,洒在她的睫毛上细碎薄光像是零零碎碎地撒了一层金粉。

那些光被元韫浓的睫毛切割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