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旨意从那张薄唇里流出,流到大臣们的手里捧起来,接回去。

皇帝沉默地听着,看着,学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独自处理政务的那一天,也不知道摄政王会不会真的让他掌握大权。

但是不重要。

摄政王让他听,他就听,摄政王让他看,他就看,摄政王让他学,他就学。

政务处理的差不多了。

柳书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半凉的茶水。

他不喜欢在办公务的时候被人伺候,续水也不行。

处理政务、行使权力时,是他身心兴奋,情绪最高昂的时候,即使表面上淡然自若。

这时候谁来打扰都会让他有种被打断的烦躁。

谁都不行。

他阖眼饮入微苦回甘的凉茶,耳边听中书侍郎禀报今天最后一件事,微微侧脸去看上面的小皇帝,发现他困倦眨眼和自己对视,还傻乎乎地笑了笑。

“……左相抱病告归,年老重疴,难担重负,今呈病书乞休……”

摄政王回过头:“呈上来。”

左相病书和太医院病案一齐搁到他桌上。

柳书欢皱眉翻了翻。

老师已病得如此重了吗?为何他一封书信也没收到。

他细细看完左相病书,言辞恳切,笔锋虚浮,已是病得握不稳笔了。

柳书欢合上放到一旁待下朝后细裁的奏折里。

中书侍郎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小皇帝,拱手行礼:“还请陛下及摄政王早下诰命。”

诰命?

摄政王撩起眼皮看他,中书侍郎表情波澜不惊,一幅早有准备的模样。

“说说吧,中书侍郎,除你以外还有其他的人选吗?”

中书侍郎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奉给他。

柳书欢接过,打开一看,不是名单,是另一封信。

还是左相的笔迹,但有力沉稳,他放在桌上,拿过刚刚的病书摊开。

搞什么?他皱眉。

这封信里絮絮叨叨,顾左右而言他,唧唧歪歪一堆废话,在信的最后说自己老了,想回老家种地了,亲爱的徒弟能不能来看看可怜老弱寂寞的老师呢?

柳书欢额头青筋跳起,他啪得一声合上奏折扔到已经解决等待作废的那一堆里。

几下折起书信:“本王知道了,待本王亲自上门告慰左相再做决定。”

他转头看向迷迷糊糊的小皇帝:“陛下觉得呢?”

小皇帝顿时坐正:“依卿所言。”

一早上他就这句话说的最多。

下了早朝,柳书欢把小皇帝送回寝宫,看他吃了点东西又睡回笼觉了就离开了。

马车行至前往左相府的路上。

柳书欢一边看还没解决的奏折,一边听柳剑说大理寺呈上来的密折内容。

“……已查清登基大典当晚陛下所食所饮俱无异常。”

柳书欢抬头看了他一眼。

柳剑接着说:“衣物香囊,所触器具也无毒。”

“那是怎么回事?”摄政王嗓音冰冷。

毒从天上掉下来的?

柳剑咽了咽口水:“据查,有个侍酒说……说看见陛下替您喝了一杯酒。”

柳书欢翻折子的手停了下来。

车里空气一下凝固起来。

“大理寺请文太医验毒,证实……,杯中有毒。”

柳剑说完,流着冷汗地低头跪着,他不必猜,侍奉摄政王多年,轻而易举就能知道他此刻内心惊涛骇浪一样的愤怒。

但柳书欢没有发火,他一只手攥紧小几,青筋暴起。

半晌,摄政王咬牙切齿的声音落下。

“查,给我查,大典上验毒的,侍酒的,负责典礼的礼部官员,都给我查,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