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徐瀚文对一个演员的最高赞誉,就是不断地折磨对方。如果有一天他忽然对某个演员撒手不管,那就是完全对对方失去兴趣了。就像《卿云传》那班蠢货。

那叶初呢?叶初是怎么想的?

叶初会如何看待徐瀚文领导、全剧组参与的联合打压;又如何看待徐瀚文对其心灵上的漠然与轻视?

以至于,如何看待自己这位助纣为虐的老师?

郑博瀚忽然长叹一声,拂袖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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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响,大幕拉开。

恢弘壮丽的灌云茶楼。

戏台宽阔,台前立着两根朱红大柱;柱子上撰着一幅大对。池座里人头攒动,活像一个大笊篱里搂着花花绿绿的红豆、绿豆、黑豆。

跑堂的举着茶盘,大汗淋漓地在人缝里翻豆子。酸臭的汗味儿是咸豆发出的,桂花头油的香气是红豆蒸出来的,铜臭气是绿豆独有的。倒茶喝水声,嗑瓜子声,吧唧嘴声,磨牙磕牙声……满堂吵吵嚷嚷,闹闹哄哄。

戏院的大柱又叫“吃柱子”,盖因这两根柱子往往影响视线,会挡住台上角儿的身影。不过,坐在正池座最好位置上的第九局局长太太,显然没有这个烦恼。

陆太太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李益明笑道:“老陆叫我把灌云楼的角儿请到家里唱。那有什么意思?听戏就是听个热闹,凉锅冷灶的,那是吊丧呢!”

李益明是假的,这回事陆太太也知道。陆怀章再奸猾,为了避免闹出误会,也不能瞒着枕边人。因此,在陆太太面前,李益明无需演什么大家闺秀。

李益明将瓜子儿嗑得嘎嘣嘎嘣响,嘴角边还沾着一片瓜子皮。

“是呢!我以前路过灌云楼,都只能在外头挤一挤听个响儿。跟了干妈您之后,才第一次进这地界!”

李益明一边说着,一边稀罕地摸着身畔的桌椅,“还能坐这么好的位子……”

“小李啊,我怎么跟你说的?”陆太太脸色一拉,“就算是在外边,也少提你从前那些事儿!隔墙有耳!”

李益明吐吐舌头:“这里这么乱,有耳朵也听不见。”

陆太太把眼一瞪:“你要再这样,我可不带你来了啊!”

“好好好,干娘饶命。”李益明作揖讨饶。

陆太太又恢复了笑脸:“唉,不过这灌云楼可是大不如前啦。打仗把人都打光了。现在哪儿还能挤到门外去?”

李益明应着声,随手拿起灌云楼特别提供给贵客的茶杯,举在眼前,打量着茶碗盖上的蝇头小楷:“欸,这杯盖上写是什么字儿啊?”

“嗯?”陆太太被台上的戏吸引了目光,没有听清李益明问了什么。

“还挺好看,人……人什么?”李益明凑近杯盖。

“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一道声音刺破嘈杂的空气,李益明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谛听竟然站到了自己面前。

谛听露出阴森森的笑容:“李秘书不认识?”

李益明一噎,摆摆手将茶碗放回桌上:“当然认得。只是字太小了,我看不清。”

陆怀章跟在谛听身后上了来。在戏院这样的地方,除了喝彩的时候外,直绷绷站着挡人视线是大忌,容易被人扔鞋底子。

陆局长一向平易近人,体察民情,很识趣地没有站太久。

“你,一边去。”陆怀章对陆太太抬了抬下巴。

陆太太莫名其妙:“你干嘛啊!我还要听戏呢!”

陆怀章眉毛一立:“正事。那边有座,给你空了。”

丈夫露出这种表情时,意味着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因此,陆太太虽然十分不舍,还是不情不愿地挪了窝。

“欸,夫人将这个带上。”谛听笑道。

陆太太一回身,只见谛听手里举着个果盘。瓜子儿花生细巧果子,堆了一座小丘。正是李益明刚刚大快朵颐的那一盘。

陆太太翻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