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首言之有理。是朕考虑不周。”
他一顿,泰然续道:“既如此,会首便留在宫中,暂居于承谷殿,直至阿萝生产。”
“承谷殿与千秋殿相距不远,方便会首照应阿萝、不受车马劳顿。至于杏楼事宜,朕会命人内外传讯,方便会首处置。”
这一席话轻描淡写,弦外之音却斩钉截铁,像噙着十足的把握,料定老人不会推辞。
事实也诚如魏?^所料。
巴元垮着脸,雪眉积出浓云,默了片刻,半句也不曾回绝。
二人隔案相对。疏朗的注目阴沉的,严苛的瞪视从容的,左不过三四眼,便见老翁再绷不住,苍迈的冷面裂开一隙、浮出笑来。
他探掌入怀,摸索着什么物件:“今日是你诞辰,老夫也略有准备。”
闻及诞辰,魏?^眉峰一挑,既惊讶又不解。
为天子庆贺生辰、献上礼物,是大越官场多年的惯俗。尚在潜龙之时,他就嫌其铺张浪费,甫一即位,便明令禁止了这样的风气。
面前的老人素来节俭、刚直,与周文成同样清贫,怎么也来与他作这一出?
他筹措言语、就要拒绝,却听老人先声掷来――
“急什么?”
巴元不紧不慢,摸出一只香囊,面上喜滋滋的,像是觅得了珍奇、与孙儿献宝:“是给阿萝那丫头的,不是给你的。”
“……”原来如此。
魏?^低咳一声,掩饰局促。
他接下香囊,便觉清苦扑鼻而来、沁入脏腑,不禁皱起眉头。
“此物有何玄机?”
巴元捋须,难得乐呵呵的:“说了你也不懂。”
“这是老夫特制的熏药,叫阿萝日夜佩戴,可助她调理胃气、缓解害喜与厄逆。”
魏?^闻言,眸光一亮,拧蹙的眉关也随之舒开。
“如此甚好。多谢会首。”
阿萝怀胎近有两月,害喜严重,日夜吐得厉害。众位太医针药并施,力求为她改善一二,如今再加巴元的熏药,定会更有疗效。
魏?^收起香囊,另道:“言归正传。”
“《妇人金科》有言,女子受胎之后,常宜行动往来,以使气血流通、百脉和畅[2]。”
“但是……”他一顿,又执书卷,翻至方才一页。
“会首请看。”
巴元顺势低目,扫向展露的纸面。
朱红的字批映入眼帘,密密麻麻,遍布字里行间,均是详实的解释与小注;恰是在魏?^指尖所点,一处圈画尤其明显。
只听魏?^稳声续道:“这部《孕产集》里,又称女子妊娠不可太劳,劳则气衰[3]。”
“医家各执一词,不知会首有何见解?”
巴元不语,抬眼瞟去一记,恰与魏?^四目相撞,便见他一双凤眸皂白分明、漆光如淬。
是了,正是这种眼神――内里专注坚若磐石,探求之心不厌其烦。
近月来,巴元数度应诏入宫,曾伴朝阳或晚霞、月华或烛火,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眼神,皆因魏?^了解妊娠、守护所爱而起。
这令他倍感欣慰,深觉魏?^不负所托。
“来。”老人曲指,轻叩书籍。
“劳亦有道,逸亦有道。且听老夫细细说来。”
……
针对妊娠保健之法,二人你问我答、有来有回。
正胶着时,忽有足音接近外殿。杜松的话语继而掀起,打断了两人的研学――
“陛下,绒花都挂好了!”
魏?^蹙眉,俄而又松,淡道:“知晓了。”
得了天子回应,杜松不再开口,足音也行向廊下、逐渐远去。
二人再谈,继续研读孕育养胎之方。
又到一处难点,听得魏?^询问,巴元正要解答,却听杜松声音又起――
“陛下,供果都备好了!”
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