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施药之时，若没有堂堂肃王，迈出亲近巫族的第一步，又有谁愿意首开先河？

阿萝再度垂首，将自己缩成轻小的一团。

从来无忧无虑、烂漫天真的少女，本也有绵密细腻的一颗心，被世俗赋予了哀愁的能力，把苦楚悄悄藏在心头。

可她藏不住了。对着他，对她赤诚的爱人，她总是很难说谎的。

“为什么呢……”

又起的呜咽被阿萝堵在掌心，越发渺茫，近乎细不可闻。

“为什么……我依然在为你添麻烦？”

――这便是在说魏?^走后之事。

当时，魏?^饮药便离，只留阿萝等人继续施药。眼看肃王不在，一阵私语声低低掀起，嘈嘈切切，传入了阿萝的耳里。

话里话外，尽是对巫族的不满、对肃王的质疑。

对于如此情形，魏?^早有所料，但不甚在意。在决定帮助阿萝的那一刻，他已经作出选择，将无法认同他的百姓归置一边。

正因此，他才走得干脆，更料到辛朗要来寻他攀谈，全然不必久留。

饶是肃王殿下事无巨细、深谋远虑，也不曾料到――那些中伤他、非议他的恶语，无法动摇他分毫，却能刺得阿萝百孔千疮。

而今，往昔种种，皆化作鸩毒般的烈酒，辣得阿萝喉头喑哑。她挪动手指，想掩住面颊，只感到热泪奔淌，自她指间涓涓流过。

阿萝倒下了，瘫在魏?^的肩头。

她像凋败的桃枝，被醉意碾得七零八落。

魏?^没有动弹。

他能感觉到，有一方柔软、湿润的手掌，正在他脸上胡乱攀爬，摸过他鼻梁、嘴唇，向他喉头堪堪滑落，挂在他平整的襟领。

“子玉，你知不知道……”

这一次，阿萝想挤出个笑来，却只打了小小的酒嗝，就恹恹地熄灭了唇角。

“我好想、好想……快些长大，能堂堂正正地……”

“站在你身边啊……”

第83章 长相守

这是一声悲婉的哀叹。

它尖细如针, 穿起绝望与希冀，织成阿萝的挣扎；它也沉重如鼓, 捶擂魏?^的神与魂, 令他胸膛震痛，悔愧奔流不休。

烛光摇曳。身影织叠成线，愈融愈深。

那只悬挂襟边、摇摇欲坠的小手，被男人攥入掌中, 舒开纤软的食指, 抵上滚烫的心口。

“阿萝……”魏?^嗓音低哑。

呼唤入耳, 少女微微一颤，不待他后话, 生生截断了他。

“不许说话。”呜咽声娇纵又肆意。

魏?^默然，只得收声。

下一刻，一阵微痒的触感抵达胸膛。

阿萝偎着他, 不曾抬头, 指尖却缓缓摩挲，在他心房描摹勾勒。她的动作亲昵而小心，像是温存, 又像是为自己的任性而道歉。

“子玉。”她吸了吸鼻子, 又道，“让我、静一静吧。”

“用力地抱着我，什么也……不要说。”

魏?^一语未发。他拢臂，裹紧纤柔、娇小的姑娘，似要以此担起她心事的重量。

如火的灯霞之下, 交缠的气息点滴成冰。

慢慢地, 徘徊的指尖停驻了。

“都会……变好的。”

阿萝呢喃絮絮, 声音越发轻缈：“我要……振作起来……”

魏?^紧闭双唇, 没有回应。

他合眸，感受着怀里的身躯，伴随她渐息的颤抖，将胸膛的起伏压得极浅。

不知不觉中，醉后的少女安然入睡。

直至听见平稳的呼吸声，魏?^才睁眼，俯瞰身边人的睡颜。

只见阿萝眉眼贞淑，长睫低垂，朱唇合拢，神情平静而宁和，像无瑕的一香软玉。

所有的彷徨荡然无存。方才的经历仿佛错觉。

可魏?^很清楚，那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