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能看出姚崇宪眼?里,对他的恨意和嫉妒。
与前世一般无二,从幼年开始。
可?惜异变的结局,太子不会逼宫,姚德成也不会再有机会投靠六皇子,泄露那些进宫的路线机密。
若是当时姚家没有反水,兴许太子党会有一线希望。
他目睹着人愤慨要走出门去。
“给我站住。”
姚崇宪硬生生地止住脚步,转过?了身。
听到卫陵冷淡的声?音:“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他一忍再忍,恨不得要冲过?去攥住卫陵的衣领,朝他的脸狠狠地打上一拳。
但知道?不能:他的身份不够格,会被驱逐回京,重则被皇帝责罚。也知道?:他的拳头还未碰到卫陵,便会被立即拦住。
他从前就打不过?卫陵,遑论是如今。
只能弯下了腰,将片刻前砸在他脸上的文书,一一收拾起?来,而?后上前摆放到了桌案上。
临去前,姚崇宪几乎将牙咬碎了,合着满嘴的血味,朝案后身着银盔的上官,拱手端正行了礼。
“末将告退。”
卫陵只字不言地望着他离开,又?接着低头去看此次战事?的伤亡人数,思索制敌的阵法战术。
门外又?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是谁来问附近城池的部署;又?是谁来禀告仍有时疫发生,好在察觉得及时,要如何处置……他分?身乏术,并无过?多的心绪去考虑杂事?。
唯有疲累入睡前的那须臾功夫,才算是属于他自己的。
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她。
想她是否已然?到家,为何还不来信一封,告知他,她的平安。
他想着她,直入了短暂的梦乡。
是在几日之?后,翘首以盼的信,跟随风尘仆仆回来的亲卫,送到了他的手上。
徐徐展开那张折叠四四方方的白纸,只有两句被浓墨凝落的话:我已平安到家,勿念。你在峡州自暇顾好安危。
一道?藏在信封里,还有一只朱缨色的香缨带。
她还记得他的愿望,也记得他今年二十一了。
那一晚,他高兴地险些失眠。
不过?是靠着去津州找她的念想,才在峡州这个地方苦熬着,熬得他整个人时时在暴躁戾气?里,片刻得不到宁和的平静。
一旦得到她的一星半点回应,便会情?难自禁地兴然?,以此填补苦涩思念的心。
他知道?她心里,是放不下他的。
而?等大半月后,在繁琐的事?务之?中,再收到来自津州的信。
直到深夜里歇息,独自一人在灯下,才拆开陈冲送来的,关于她的消息。
不过?匆匆扫过?,卫陵就惊地站起?了身,捏着信纸的手在止不住地发抖。
就连从来镇静平淡的眼?,也一瞬睁大,目不转睛地盯着纸上的字瞧。
灼灼的目光,似要将那张薄纸给烧出了洞。
她有孕了……有孕了。
仿若天旋地转,他眩晕不已,怀疑自己错看了,反复将那起?头的字,颠来倒去地看,甚至念出了声?。
渐渐地,一股心悸的惊惶蔓延至心口,手也将信纸捏皱成一团。
案上的烛静静地烧着。
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要去找她了,不想再管峡州的这些事?,也不想再管落在他身上的担子。
那种?似曾相识的心疼又?涌了上来。
他要去看看她。
他知道?她不愿有孩子。
从来有芥蒂,也早警告过?他。
是他那一晚的疏忽,才会让她有了身孕。
现在的她,在想什么?
但在屋中烦躁踱步半晌,卫陵终是停了下来,只沉默地将皱乱的字,缓缓地抚平,将它们始终看着。
在这沉默之?中,他默地提笔蘸墨,等待着从津州传来下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