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还是来了,见到了那座总兵府的府邸,甚至是那隐蔽在树木背后的厢房。

目之?所及的事?物,却早在傅元济带兵出逃时,被倒落在纱帐上的烛火,连带着烧毁了大半,床幔桌椅箱柜,皆被熊熊大火熏黑。值钱的瓷器摆件,则被谁顺手掠走了。

大火之?后,变得空荡荡的。

难寻往昔的样子,只可?窥探一些影子。

也只是那一丝一毫的影,也足以让他痛苦难忍。

他不该主动去总兵府。

可?不得不去,他必须要看一看那个地方。

卫陵没有吃药遏制头痛,却喝了酒。并不是多好的酒水,有些浑浊,很?烈。

三两口下去,喉咙烧起?来似的,逐渐地,心也跟着发烫。

他不敢多喝,仰头喝了两口,便放下了酒坛。身处战事?中,头脑要从来清醒。

虽喝得极少,但似乎是有一些释然?了。

摸出时刻怀揣的苍葭色香缨带,是她真正送给他庇佑平安的。

手掌微微用力地将它握紧,夜已深了,想必她现今已经入睡。

此时此刻,那艘船到了何处?

他又?一次在清醒的疲乏里,阖上了双眼?。

再醒来,面对的又?是那些公务军事?,没完没了地摞堆到桌案。

暴躁脾气?无法克制,不是在发火,便是在骂人。连跟随要好的洛平都不能幸免,惭愧地认错领罚。

更何况是趁此地纷乱境况,来争一份功劳的姚崇宪。

身为金吾卫统领的姚德成,实在看不惯散淡混日子的儿子。又?在短短几年内,见卫旷的小?儿子去往北疆一遭,回京后脱胎换骨一般。

愈发对自己的儿子不满起?来,恨铁不成钢地责骂:“你看看你这幅模样,哪里比得上卫家那个小?子,以后如何继承家业!”

姚崇宪愤慨不已。

便连他的妻,也常常说他只知外出玩弄女人,却于仕途不求上进,没半分?本事?。

数月前从酒楼归家后,伏枕大哭着,跟他诉说:“卫陵瞧不起?你,现今他的夫人也目中无人,半分?不搭理我,让我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

家宅里闹得再如何,也是夫妻间的事?。

在外头,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妻被撂了脸,如同他被丢了面子,外界不定怎么笑话呢。

那个商户女也是依仗着卫陵的权势,才会如此肆意狂妄。

正像不知从何时起?,兴许是在神枢营时,他与卫陵便分?道?扬镳了;兴许要晚些时候,是在卫陵从北疆打了胜仗回京,获封三品的武将官职之?后。

连着多次,他邀约卫陵外出喝酒,好友聚一聚,闲说一二。

每一次,都会被笑着婉拒。不是以事?务繁忙的缘由,便是以要归家陪同妻子用饭。

从前与他一般欢谑玩乐的人,转眼?变了模样。

姚崇宪的心里,不可?回避的是:那股嫉妒愈发强烈。从幼时在一起?玩耍时,就对自己如影随形的伙伴有了嫉妒。

卫陵的出身比他好许多,以至于做事?常无所顾忌。

现今的这份嫉妒里边,好似还掺上了几丝恨意:卫陵比他强太多了。

父亲让他跟着来峡州混功劳,待回京好寻个由头升职,调入禁军,今后姚家的将来可?要依靠他。

他也强忍着作为属下的屈辱,在卫陵的手下做些鸡皮蒜毛的小?事?。

却眼?睁睁看着卫陵冷着脸来去匆忙,常不见身影。

有时围剿攻打海寇,他希望那些带血的锋利刀枪,会有一个不留意地,伤到了卫陵。更甚……杀了卫陵。

卫远残疾在床,卫度罢官流放。

倘若卫陵没了,镇国?公府卫家无人可?以支撑,便会彻底落寞,破败倒塌。

但姚崇宪的隐秘希望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