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早前的预料。
但他仍有些暗淡地垂了垂眼?,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嘲讽笑意。
扶着旁侧的椅案,缓慢站起?了身。
见年迈衰败的父亲,佝偻着背坐在上首的椅,一双如洞漆黑的眼?透出阴气?;也见愣怔不已的母亲,满面凄凉哀伤,被同样流泪的妹妹搀扶着稳住身体。
卫陵最后朝他们拱手做了揖礼,将头低地很?低,拜别爹娘。
转身走出门槛,抬头间,天上挂着的那轮赤炎太阳,愈发刺目了。
不由眯了眯眼?,迈开步子,走出了正院的月洞门。
一直出了公府的大门,跨上马鞍牵住缰绳。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家里,便扬鞭抽马,带着亲卫疾行赶往峡州的战场。
日夜不息的奔驰里,内心深处的思念在催促着他快一些:等将那些麻烦的事?处理完后,他就可?以去津州找她了。
如今那艘船是到了哪里?
他不知。唯一确定的是,她在离津州越来越近。很?快,她便能回到家中了。
希望路上一切平安顺利。
每一个夜晚,他都会如此想。
又?将出神片刻的心思收回,继续投入那些舆图战报中,思量当前的局势。
直至入了峡州的地界,转见被天灾风暴侵害的县城。
连排颓邳倒塌的屋舍、凌乱不堪的街巷。
周遭满是被海水浸泡的物什,空气?中已升起?一股腥臭的气?味,或有被冲上海岸的鱼虾被阳光照得腐烂,更发浓烈。
被洗劫一空的百姓们,衣衫破烂、饥饿潦倒地聚在一起?。为了多给儿女喝一口赈灾的粥米,相互大打出手,鼻血横飞。
行经城内,淡漠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滑过?。
新帝已将当地管辖权,全?权交予他。
让他务必除去海寇的同时,也要将百姓都安置好。灾后县城的重建任务,负在了他的肩上。
当地的大小?官员,需全?听他的差遣和吩咐。
不及去军营,安排下一步抗敌的部署。
要先视察过?问那些官员。此次灾害实际的遇难人数,伤亡几何。又?问及粮食征调,灾后的时疫防治。
一时在七嘴八舌的争议里,是那些耳熟的官腔说辞。
不是尴尬一笑,说粮米不足维持几日了;便是窘态立显,道?还未思及时疫的问题。
“大人远路而?来,想必辛劳。待先用膳,我们边聊边说这赈灾的事?儿。”
观望各个的脸容,多的是红光满面,少的是清瘦落寞,则为插不上话的末官小?吏。
好一阵大发雷霆,惊吓一众官员纷纷致歉,赶忙行礼奔去办事?。
转去军营,又?是伤亡多少将士,密密麻麻地列于名单之?上。
身处中帐,咸腥的海风将那些惨痛的嚎叫传来。
一个又?一个夜晚,常有逃兵弃籍,欲往别地。
直至白天日光下,亲手在众多将士面前,高台之?上,斩杀了数名逃兵。
喉颈断裂两半,热血溅洒成花,才算是止住这阵风气?。
与此同时,是筹措不够的军需,新帝次次许诺会尽快让户部拨款;小?股海寇势力的不时侵扰,无法聚集攻打;纵横复杂的宗族势力,趁着官府收购粮食抬价,官商勾结谋利……
这般伎俩,他已见识过?许多次。
投身进这些没有止境的事?务里,不是在与人面兽心的东西谈判,便是带兵厮杀作战,满身尽是海寇的恶臭血味。
得以活命的百姓与日增多,被砍落的头颅也堆积如山。
便当做他之?前做错了事?的赎罪。
常常惊觉夜深时,繁星满天,月辉入海。
一豆之?灯,孤枕难眠。
不在她的身边,又?与她远隔千里之?距。
头疾不可?避免地发作,其实从那一天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