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人!明早小的?还在这处等您!”
车夫忙说?,欣喜地将铜板都塞进袖子里。
他这才撑伞,朝深巷走去?。
雨小了些,叮铃地敲在伞面上,依稀听到青墙两边的?人家院子里,传来的?各种声音。
哪家的?父亲暴呵、孩子被打大哭;哪家的?老者身患重?疾,常常咳嗽;哪家的?丈夫也才深夜归家,妻子的?关切问候,还有饭菜的?香气……
许执且行且听,一直走到巷子的?尽头。
他停住了脚步。
隔壁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朦胧光影里,一人一马正在他院外?的?门前。
马是那匹纯黑的?汗血宝马,薅咬着攀墙而出的?茑萝藤蔓。
人是那个见过三面的?镇国公三子,正抱臂背倚在门边,在檐下避雨。
密雨斜飘,到底湿透了他半边的?缁色袍衫,与之前三次的?鲜艳穿着不同,重?色压身,连面目都沉冷。
闻听动静,卫陵偏头,看向在戌时三刻才回来的?人。
他岿然?不动。
直等到人上前,从袍袖里拿出钥匙开门,推开了紧闭的?门扉,转身作揖道:“请进。”
放下手臂,卫陵跟随许执走进去?。
这才第一次见到了里面的?样子。
细雨之中?,院子很小,二?九尺见方。
却规整地齐正,左边一棵柿子树旁,与茑萝同生的?,还有一架子的?丝瓜藤,已结了硕果,沉沉坠在茂盛宽叶里。一根晾衣的?竹竿横亘在两面墙的?三角。
右边一口水井,另小块田地,栽种了菜蔬。旁侧应当是厨房。
不过十三四步,便?走进屋内。
许执收伞,倒立搁在屋檐阶下滴水,道一句:“您先在此等候,我进去?点灯。”
话音落后,他开锁推门,步入其中?,脚步声渐远。不过须臾,一盏油灯亮起?,驱赶黑暗,光亮盈满屋子。
卫陵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也不大。
只两室的?构造,以一片苍色的?布帘分隔。
视野可见的?外?室中?央,不过一张方桌,桌上一把茶壶和几个倒扣白圆杯,配以四把椅。
临窗墙边的?书?案上,整齐堆摞着书?籍,占据三分有一的?桌面,两支毛笔悬立笔架,在旁一方砚台,另有印章、拜匣、镇纸之类。
墙角处一个冬日用的?炉子,立柜上放置有一把油桐伞。
再无其他,朴素简陋。
卫陵的?目光停留在那把伞上。
许执顺着看过去?,是春闱开考前的?那日,雨天傍晚,他的?伞在书?局前被盗,柳姑娘托那个老伯送给他的?伞。
后来他得知她的?身份,藏香居却也关闭,他没能归还,便?一直保存着。
自己再去?买了一把油纸伞,并没用她送的?伞,担心坏了。
如今这镇国公三子找来,是与柳姑娘……
“你已知道我是谁。”
忽至的?声音,打断了许执的?思索。
卫陵看向他,不是疑惑,而是肯定。
许执颔首。
他自恃进京后,并无得罪过此等高门勋贵,却半年?前的?上元灯会,赊月楼初见,这镇国公三子就对他含有冷意。第二?次,状元游街,柳姑娘扔送他那枝丁香花后,这世家子的?神情比初次还冷。
至于第三次,不久前的?信春堂酒宴。
在回去?的?路上,张琢与他说?过,在他们摆席之上的?雅间内,就有一帮达官显贵的?子弟在过生辰宴,好似是镇国公的?第三子。
那回,没有柳姑娘在,冷意少些,却仍有。
他琢磨不透,也并不放心上。
但没想人会在这样的?雨夜,直接过来找,且观情境,是等了好些时候。
“不知您找我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