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手腕一紧,竟是金丝眼镜突然化作坚硬的黑色手铐,将他的手腕和宴朔的手腕牢牢地铐在一起。
谢叙白瞳孔凝滞,宛若一盆凉水兜头淋下。
但下一秒,电光火石间,他捕捉到金丝眼镜和宴朔身上传出的情绪波动,愤怒,心疼,竟是达到空前绝后的一致。
金丝眼镜没有背叛他。
……他之前到底是怎么想到,为什么会理不明白,这两个家伙,从始至终,就是同一个体。
谢叙白被宴朔勾着肩膀,按进对方的胸膛,浑厚蛮横的雄性气息将他包裹,在金焰尚未散尽的余热中,点燃一股隐晦幽深的燥热。
谢叙白沉默地喘上一口气,嗓子有点干,伸出手,覆盖上宴朔青筋暴跳的手背,玩笑般说道:“宴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现在很想打我一顿。”
手背突起的狰狞青筋,在谢叙白温柔的按揉中一点点平复下去。
宴朔低头看向谢叙白,和他清亮莞尔的眼眸对在一起,半晌面无表情地别开脸。
“不。”宴朔道,“你要往后排。”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不容抵抗的威压如滚雷般砸下,引起环形气浪涤荡而出,幻戏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破碎。
除却谢叙白还有被金光护住的吕向财及那些善魂,所有怨魂恶鬼均在巨大的冲击中倒飞出去,砸断横梁,砸破墙面,红阴剧院二层往上直接垮塌,砖瓦四溅,震响不断。
裴玉衡等人反应极快,动静爆发前便站起身,快速躲开掉落的碎石断木。
看见谢叙白掉出幻戏,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裴玉衡心脏一颤,快步往前,担忧至极地大声询问:“阿白,你怎么样?”
谢凯乐则看着现身的宴朔,愕然地瞪大眼珠子:“三叔?您什么时候来的?”
平安想也不想地跳下二楼,对漫天怨魂龇牙咧嘴,冲着谢叙白飞跑过来。
谢叙白快口回应:“我没事!你们先不要靠近!”
再回头,就看见宴朔操纵着更纯粹厚重的黑雾,将奄奄一息的怨魂全部抓来,丢到自己的面前,垒成小山一般。
宴朔“体贴”提点:“都在这里,你将力量集中凝聚,一把火便能烧个干净。”
谢叙白看着那些哀声低叫、哭爹喊娘的怨魂,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多谢宴总。”
宴朔听出谢叙白话里压抑到极其细微的痛吟和小声抽气,看他半响,掌心覆盖在谢叙白的眉心。
男人的掌腹宽厚坚硬,带着一层薄茧,压在谢叙白苍白的皮肤上,略显粗糙,稍一剐蹭,便引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谢叙白感觉到一股识念在侵入他的意识,出于对宴朔应该不会伤害自己的想法,他顿了顿,没有抵抗。
很快那股力量开始肆虐,像汹涌的海啸席卷天地,除却维持识念清明的意识海,无孔不入地渗入每一个角落。
阴冷、幽暗、缄默,构造出一种另类的安宁。
像是回到和宴朔初见的那天,他猝不及防被海浪卷入污垢海深处,一切嘈杂的声响都被海水覆盖。
他不再疼痛,不再难受,唯能感受到冰冷的水流从皮肤滑过,身体在下坠,下坠,直至坠入无边的静谧。
也是这时,宴朔捏了捏谢叙白的后颈。
微弱又强势的动作让谢叙白骤然清醒,找回神智,艰难地扣住宴朔的手腕。
他感觉自己像是不属于自己了一样,几乎被那股力量给冲得醺然,指尖不稳地轻颤:“……这是,什么?”
“感知剥离。”宴朔顿了顿,晦暗地垂眸,轻轻地摩挲谢叙白失去血色的脸庞,缓声陈述道,“我没法像你一样,帮忙分担疼痛。”
邪神只懂破坏和剥夺。
所以光明才是光明,黑暗才是黑暗,泾渭分明。
宴朔贴近谢叙白的耳边,嗓音沙哑冰冷,与他耳鬓厮磨,缱绻缠绵:“你的意识、精神都过于光明和纯粹,被黑暗入侵的滋味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