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眼前这位给了自己一次重生机会的存在,他下意识心生依赖和崇敬。

谢叙白没有马上开口,聆听顾南的心念,和他预料中大差不差,大半都在咆哮述说对吕九的杀意。

顾南此刻魂魄不全,心智有缺,不影响日常言行,却容易走极端,对报仇的念头死抓不放。何况这是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一般人都无法理智对待。

如果这个时候解释吕九背叛顾家的事情有蹊跷,对方可能是被冤枉的,顾南大概率听不进去。

谢叙白略微沉吟,轻叹一声:“你做错了。”

“什么?”顾南茫然,心脏微微提起。

谢叙白:“你既然也知道吕九是与对家里应外合,联手搞垮了顾家,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抓人,岂不是容易打草惊蛇?”

“吕九这样的乞儿,本身没有什么价值,满大街都是,随时能抓来再培养一批。看见他暴露,幕后主使不会保他,只会杀人灭口,并在此后心生警惕,隐藏得更深,顾家说不准会更危险。”

见顾南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反驳,谢叙白笑着说:“不过,要是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那就不用大费周章去探查了,直接对付就是。”

“能截断顾家的生意,对顾家名下的各大产业钱庄横插一脚,害你们破产倒闭,连挽救都来不及,对方必定有着不输于顾家的手笔。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顾南哽住,捏紧拳头,回答不出来。

他只知道一个吕九,一个罗浮屠。但抿心自问,这两人要不是日后坑害了顾家,三教九流之辈,论名望势力,不过尔尔,当真有搞垮顾家生意的能力?

顾家生意兴隆,黑白都有涉猎,是块人人眼红觊觎的大肥肉。出事的时候,眼见顾家再难复起,各大家族纷纷摒弃之前的情义,争相冲上来咬上一口。

顾南前世死得早,没能看到最后的局势变化,也无法凭借谁获益最多,来判断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怕顾南思维打搅,谢叙白动用精神力,短暂性地助他神识清明。

顾南想通关窍,又回忆起那些落井下石的嘴脸,越发感觉周身发寒,期盼地求助道:“难道连你也不知道幕后者是谁吗?”

谢叙白摇了摇头。

顾南丧气极了,攥紧的拳头咔嚓作响,用力抿紧嘴唇:“那我该怎么办?”

重生属于怪力乱神,刚才他和母亲全盘托出,吓得顾家主母怀疑他发烧脑热,要拉他去医馆。在旁的伯母叔母一样紧张,根本没人相信。

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就算将有人要对付顾家的事告诉他爹,凭他爹的性子,只会笑着说不遭人妒是庸才,想要对付顾家的人多了去了,不会放在心上。

“很简单。”谢叙白笑着解惑道,“提前布置,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话音刚落,谢叙白头顶忽然传来一道人声:“小鬼,哭傻了吗?”

他意识到是本体那边听到的声音,三言两语教导完顾南一会儿该做什么,将视角切换回老旧的巷子。

抬起头,正对上吕九意味不明的眼神。

原是去而复返。

吕九蹲下身,和谢叙白视线平齐,语气不算温和,似笑非笑:“小鬼,你走路跌跌撞撞,动静忒大,但接近这个巷子口的时候,我一点都没听见你的脚步声你一开始就等在这里。”

“你冲过来前,有个起步跑的动作,说明是看见我出现后才冲了过来,我是你的目标。现在搁这儿哭得稀里哗啦的,说说看,是不是没能成功偷到我的钱,怕回去挨打,所以哭成这样?嗯?”

现在的吕九,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五官都没有长开。

但大抵是遭遇了不少事,他的谈吐带着远超这个年龄段的成熟,眼睛微微眯起的时候,和日后那只狡黠的大狐狸别无二致。

说多错多。被吕九看出异常,谢叙白没有辩解,垂了垂眼睫,双肩抽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水啪嗒啪嗒掉得更凶了,眼睛弥漫水雾,看着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