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巷子,蜿蜒向前,尽头是一家剧院。

粉墙朱瓦红柱子,仿古时候的戏楼,檐廊下挂着大喜的红灯笼。

它壮丽高耸,装潢华贵,剧院头顶的牌匾写着“红阴大剧院”的字眼,即使破旧掉漆,依旧叫人一眼就和旁边的民房区分开。

几乎在谢叙白等人刚踏入剧院前的空地,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的剧院内部唰一下灯火通明。

短短半秒不到,就从空冷死寂变得热闹无比,隐约能听到一道柔婉动人的曲调,从堂廊屏风后传出。

几位民国服务生打扮的人从里面健步如飞地跑出来,热情四溢地迎上他们:“贵客,快往里面请!”

谢叙白错步挡在前面,不动声色扫视他们一眼,不无遗憾地道:“不好意思,我们出门时走得急,不小心漏带了票,你们知道售票处在哪儿吗?”

“没事没事。”其中一名服务生笑容不减,“听戏不用票。”

“不用票?”谢叙白眉梢一挑,似乎开玩笑地问,“可这戏总不可能让我们白听吧?而且如果不用票,那这票又是拿来做什么的?”

他手掌一翻,拿出剧院的票。刚才说是漏带了,但也没说一张都没有,算是玩了个文字游戏。

看到这张票,几名服务生的笑容愈深,不,说笑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的表情,那是震惊,是欣喜若狂!像是溺水濒死的人在汹涌浪潮下看见一根救生的浮木。

“票!他有票!”

他们几乎扑到谢叙白的身上:“快进来吧,快进来啊!您有票,想听什么都可以!”

说着,还想上手强制地将谢叙白往里拽。

但还没等他们碰到人,旁边的少年和中年男人瞬间阴沉着脸钳住他们的手腕,手下一用力,咯吱咯吱,痛得几人脸色惨白,唉哟大叫。

谢叙白轻拍一下裴玉衡他们的手,摇头示意没事,两人才松了力气。谢叙白再问:“票有什么作用?为什么你们看见它会这么激动?”

服务生疼得哆嗦,却还是以一种狂热的表情,不加掩饰地盯着谢叙白:“因为有票的人才是真正的客人,能够点戏评戏,客人,您点我的戏吧,求求”

话音未落,他仿佛被人扼住咽喉,浑身发僵黑气弥漫,双眼瞪圆说不出一个字来,抖着身体往后看。

只见门廊前站着一位美人,脸上戴着半遮白玉面具,一柄合欢扇轻掩唇角,绣着精致花纹的水袖霓裳随步履轻盈而动,巧步走来,落地无声,一颦一笑写尽妖异。

美人走一步,几名服务生就狠狠地抖一下,待走到面前时,他们几乎颤抖着匍匐在地。

只听人轻飘飘笑眯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几个不知死活的蠢东西,不知戏院规矩么,竟敢对尊客无礼。这几双手要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不如砍断了喂鱼。”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眼泪鼻涕横流,忙不迭磕头求饶,美人似乎懒得再看他们一眼,转向谢叙白等人,含着水波的眸子在他们身上一扫,扇子轻晃,躬身作势:“下人冒昧,让尊客受惊了,您几位这边请。”

谢叙白没动身,往那些服务生的身上瞄了一眼,求饶声越来越小,他几乎感受不到这些人的气息了。

美人轻笑道:“客人心善,却不知这栋剧院的人包括我在内,都不是什么值得怜惜的。”

“不过,有您赏去的这一眼,倒也可叫他们再苟延残喘些时间。”

像是应了对方的话,原本越来越安静的几个服务生猛地鲤鱼打挺,大呛一口气,哇的一声吐出不少水!

似是劫后余生的刺激叫他们冷汗淋漓,脸色白且浮囊,得像被水泡发似的,惊恐地环顾周遭,最后对着谢叙白感激地叩首拜谢:“多谢客人恩典!多谢客人恩典!”

对上谢叙白的眼睛,美人微微一笑,再次作势邀请:“请进。”

刚才那几名服务生哄闹喊出“票”字的时候,谢叙白听到戏院内部似乎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激烈动静,仿佛要将天花板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