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系么。”裴玉衡淡淡地道,“我们这一车,除了你以外,谁正常?”

谢叙白闻声环顾车内,三个诡王加一堆阴魂,衬得那大妈死气沉沉的脸都变得生动活泼了起来。

他倏然一哂:“随手一选,挑了这么个鬼地方,您儿子我也不见得有多正常。”

几乎是车门一打开,古镇门口走走停停的人群猝然停下脚步,整齐划一地扭头。

几十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下车的谢叙白,目露垂涎,像是妖怪看见喷香的唐僧肉。

但紧跟着,谢凯乐下了车。

然后是裴玉衡,平安,以及浑身冒着黑色死气的猫猫狗狗。

看见猫狗没有直接落地,而是飘上半空,尖爪与獠牙外露,群魔乱舞般飞来飞去,卖伞大妈和游客们的脸色终于一点点地变了。

这时候的裴玉衡他们并没有显露出诡王气息。

谢叙白扭头锁车的功夫,原地等待的他们方才状似不经意地一扭头,睨向惊疑不定的人群。

猩红血色覆盖原本的瞳色,温情不再,只有冰冷、凶戾,无法抵抗的威压山呼海啸般震荡开来。

等谢叙白再一回头,发现原本“热闹”的古镇门口唰一下变得空荡荡。所有人抱着脑袋作鸟兽散,隐约能看见几道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背影。

谢叙白:“……”

平安打了个哈欠,贴靠在他的脚边,摇摇尾巴。少年满脸乖巧,尽显单纯。裴玉衡说:“走吧,去买伞,你带零钱没有?”

卖伞的没跑,不是不想跑,而是不能。三个诡王的识念牢牢地锁在她身上,仿佛一动就会魂飞魄散。

摊子旁边没有二维码,谢叙白付了现金,在旁边两人一狗的虎视眈眈下,大妈哆哆嗦嗦地拿伞找零。

谢叙白问:“我们第一次来这个镇子,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娱乐项目,您有推荐的吗?”

大妈神色发僵,鹌鹑似的缩着身子,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来这儿的时间也不长,只知道……”

她忽然卡壳,机械地回答:“知道顺着这条道往里走,深处有个红阴大剧院,里面请的都是些名角儿,戏还挺好听,叫许多人念念不忘,我们这儿最有名的也是它。”

谢叙白倏然一顿,淡然的目光锐利起来,看着大妈,再问:“除此之外呢?”

大妈像是被人拔掉发条的木偶,闭着嘴巴,呆呆愣愣不说话。

但或许是谢叙白身边那几位的眼神格外灼人,她浑身一抖,还是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往里走几步就是夜市,前半段卖吃的喝的,后半段有文创展览……”

问完话,走远几步,谢叙白拿出刚才的找零,蓝色绿色的零钱变成了一沓冥币。

再拿起从对方那买的伞,各种花样的塑料伞,眨眼一变,成了纸糊的白伞。

回头看向古镇门口,大妈果不其然跑没了踪影。

旁边的裴玉衡将这些鬼伞鬼钱都接过去,拿在手里打量:“一些伥鬼而已,但形体发虚,力量不足,似乎无主,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能继续存在。有这些东西在,如果出了事,倒不愁能不能再找到她。”

“刚才她提到镇上的剧院,你看起来有点在意。”裴玉衡看向谢叙白,“想去就去。”

此话一出,谢叙白就知道他们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倒显得自己的刻意隐瞒有些幼稚。

虽说也没怎么瞒。

他笑着叹了口气:“你们都不生气的吗?”

“没有。”谢凯乐连忙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谢叙白,嘿嘿自乐,“老师,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少年想起上个星期,谢叙白说医院出了事要加班,晚一天才回家。

明明只是晚一天而已。

可当家门打开,谢叙白立在昏暗的的走廊中,和以前一样微笑看向他的瞬间,一股难言的心悸和酸涩感如惊涛骇浪袭上少年的心头。

他忍不住冲上去抱住谢叙白,后者反手将他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