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宜清看他忙碌一上午,一口水都没喝,便在自动贩卖机接了杯热咖啡,跟了上去。

“哥。”

祝宜清小心翼翼地靠近,叫哥的时候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他想梁书绎应该不希望被打扰,准备放下咖啡就走。

可是梁书绎听见他的声音了,他回头了。

他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随意披上的黑色羽绒服里是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表情没有破绽,可两行泪痕分明挂在他脸上,起始于眼角,终止在下颌,摇摇欲坠,像一颗粗粝的野珍珠。

三九天的冷风没有停歇的意思,那两行泪痕也好像永远不会被风干一样,并将永远被印在祝宜清心上。

……

床头柜上摆满了杂物,书、论文、眼镜、药盒,还有……两枚避孕套,其中一枚已经被撕开了包装,但是没有拿出来用掉,散发着润滑液的气味。

祝宜清简单整理了一下床头柜,放上一杯热水,没动那两枚避孕套。

“哥,喝点水吗?”

十分钟前,他来到梁书绎家门口,敲门没有人应,电话也打不通,他实在担心,只好试了一下梁书绎之前告诉过他的密码。

他没抱希望的,可是门竟然开了。

那天之后,梁书绎没有更换密码,这个认知让祝宜清不合时宜地感到开心。

“哥?”

祝宜清又叫了他一遍,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伏在床边,用手试了一下梁书绎额头的温度,很烫,想起身去找体温计,梁书绎忽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梁书绎确实能扛,但扛不过病来如山倒,哪怕是医生,也不可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他半是昏沉,半是纵着自己昏沉,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床边的身影,然后犯懒似地闭上了眼睛。

“……好热。”

他侧躺着,攥着祝宜清的手,贴在脸上,热烫的呼吸稍有些急促和紊乱,下意识朝低温的方向靠近。

没用多大力气,他现在也确实没多少力气,但对祝宜清来说,无关力度,只要是梁书绎的动作,便意味着不容违背的讯号。

男人脸色潮红,赤裸地躺在凌乱的被褥间,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不正常的热度。祝宜清跪坐在床边,紧张得不敢动,任由他贴着自己的掌心,毫无章法地蹭动。

这样的姿势不知道保持了多久,梁书绎好像睡着了。

眼皮泛着病态的粉,不安地颤动,手还扣着祝宜清的腕骨,呼吸扑在他掌心,热热地将指缝填满了。

这样的梁书绎是脆弱的,是需要陪伴的。

祝宜清看着他皱起的眉心,心里头一片酸软,食指微屈,轻轻擦过他的眉骨。

这样一碰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祝宜清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可以不用在喜欢的人面前掩饰心情,躲闪眼神,说话做事都要一再斟酌。

这简直像个巨大的泡泡,将梁书绎的这间公寓一整个裹到里面,哪里都黑着灯,只有他们周围有昏黄的亮光,祝宜清可以想看他多久就看多久,碰他的脸,揉开他的眉头,陪他睡觉,独享一则秘密。

祝宜清谈过恋爱,付出过百分百的真心,可从未将梁书绎从脑海中清除。

喜欢梁书绎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十六岁时就知道。

明明比谁都清楚,永远变不成他的弟弟,也不敢做越界的美梦,占住别的位子,只是想要一直看着他,陪着他。

就在祝宜清以为这个奢侈的夜晚就会这样缓慢地过去时,梁书绎忽然出声了。

“我不喜欢生病。”

“很难受,哪里都不舒服。”

他像小孩子一样说梦话,让祝宜清有种被依赖的成就感,指尖划过他的鼻梁,很轻地回应他:“嗯,所以要好好休息。”

“我生病请假,我的病人需要转到别的医生下面,交接起来很麻烦,容易出问题。”

“……不喜欢这样。”

他是清醒着的,只是有些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