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年,你还没放弃男欢女爱这种俗事吗?”

“俗事!白义!要不是你山盟海誓,我怎么会红杏出墙,我们又怎么会?怎么会?”潘娘忽然哽咽。

白义被这句话刺到了心口,他猛地上前撞倒了会客厅那摇摇欲坠的老门,腐朽的木框轰然倒地。他脖颈突然裂开道血口,汩汩涌出的却是黑色水藻:“潘娘!“铁链在青砖上拖出刺耳刮擦声,“当年要不是你夜夜往我窗下扔绢帕......“

钟艾默默退到屏风旁的博古架前,指尖摸索着之前放在这的布。她终于找到吴阿姨放好的那块布,扯下一半包扎伤口时,布匹撕裂声惊得白郎浑身抽搐这个动作仿佛唤醒他某些可怖记忆,铁链瞬间绷直成诡异的弧度。

故事发展到这,她已经听明白他们是怎么死的了。

夜色已深,她只心酸自己,怎么听完一对儿情人的诉苦,又要听另一对。

她只想咆哮,上天啊,怎么我一个单身狗要负责做这种调节?人就算了,怎么鬼也要来这吵?

破奴见状,上前按住钟艾颤抖的手腕,他掌心温度冷得像深潭寒玉。血刀在钟艾伤口包扎完成的刹那发出嗡鸣,刀柄处的饕餮纹睁开第三只眼,将潘娘袖口溢出的黑气吸入瞳孔。

“现在,你们要怎么才肯停止纠缠?“钟艾话音未落,忽然一旁的潘娘指甲暴长三寸,深深抠进自己锁骨:“定河底下...好冷啊......“她脖颈突然呈现不自然的弯折,“白郎的心...比河底的石头还冷......“

“这位小姐,你知道定河底,等一对殉情的人,是多难的事吗?”白义那深陷的眼睛死死盯着钟艾,眼神闪着不甘的光。

“那就是不肯放手?”钟艾也不惧,一把拿过破奴手里的血刀就要上前斩了他,被破奴一把抓住手腕。

“你杀魂与杀人同罪,不要冲动。他们不是不肯走,是他们现在离开了定河,大概率回不去了,只有超度到地府,或者出了钟宅在被召回定河途中灰飞烟灭两种选择了。”破奴语气有些焦急,生怕钟艾冲动起来不管不顾。

“那……你会超度吗?”钟艾又亮起星星眼。

此话一出,站在门边的两水鬼也露出期待的表情,潘娘的诡异姿态瞬间恢复,白义那跃跃欲试的神情忽然停息如若不是别无选择,谁愿意做这个纠缠不已惹人厌烦的水鬼呢。

潘娘想起一百年前,他和白义通奸,被捉奸在床,被全村的壮男装进了猪笼里,抬到定河边就被扔了进去,无论她怎么求饶怎么尖叫,那些男人都一句不听。

刚成了鬼那年,她试图欺骗自己,自己是因为爱情才葬身于此,可白义的态度告诉她,这根本是她的一厢情愿。

此后百年,她都在心灰意冷之中度过,人说水鬼如果身死多年,就会变得没有意识,狰狞恐怖,其实那也不过是别人编出来迷惑人的手段而已。

人在未死之前,对死后的事情总是做最坏的想象,其实一切传闻都不过是活人因为恐惧而产生的臆想而已。

破奴看向钟艾天真的脸,伸出手把她期待的脸转到了另一边,无奈道:“超度是得道高僧才会的事,我也是一个孤魂野鬼,哪有鬼超度鬼的道理。”

钟艾闻言点点头,继续问:“我可以吗?”

“你现在毫无道法,一个凡人,更难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钟艾实在疲惫,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两水鬼和破奴见状,尴尬的看了看被他们砍成了木块和海绵块的沙发,三鬼都选择默默低头,不说话。

“你可不可以去地府求个情,送他们去轮回?”钟艾仰头,细嫩的脖颈被月光照的晶莹剔透,睫毛忽闪着,用哀求的眼光看破奴。

“我去试试吧。”破奴此前从没求过类似的事,因而实在不确定是否可以做到,说罢,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一身长袍在空中流转,可谓是光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