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立刻回到家中叫大夫的,可又不忍母亲见到他当时那个模样,便仍强撑着让白松驾车回风荷苑。
他和她的风荷苑。
其实自沈西泠离开之后他便几乎不曾回过那里了,除公务繁忙的因由之外,他心里其实也有些畏惧回到那里。
那里处处都有她的身影,处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譬如望园,譬如忘室,譬如怀瑾院握瑜院,甚至即便是那些看似与她关联不甚大的园中花木也足可以令他想起她,他自知是有些虚妄了。
可那晚,他是那么迫切地想回到风荷苑。
想回到有她的地方。
即便他知道回去也并不能见到她。
即便他知道明日他就会为今夜的冲动而后悔。
即便他知道此时这样狼狈的自己根本不配回到他们共同生活过的那个地方。
……可他还是回去了。
当他独自在望园里看着荷塘中那已彻底死去的枯荷时,也难免在身体极度的痛苦中遥望北方,想起那个他已经失去了的人。
他为此时她不在自己身边而感到伤怀,可同时也感到庆幸。
幸好……你没有看到,我如此不堪的样子。
183. 秉烛(3) 时隔五年的拥抱。
从那之后, 齐婴便算是彻底染上了五石散。
其实第一次吸食未必就会成瘾,但他深知如果自己不做出成瘾的样子,陛下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府宅之中想必也有陛下的眼线,因此他必须真的碰、真的成瘾, 才能取信于天子。
日积月累, 年复一年……整整五年过去, 他已深陷于泥潭。
而沈西泠是不明这一切原委的,她所见的仅仅只是今日在她眼前的一切, 她看到齐婴染上了五石散这要命的东西,还看到他的身体已经衰弱成如今这个样子――她爱他如斯, 见此焉能不痛?
她觉得这一切简直无比荒诞。
她还记得之前在钟夫人办的茶会上, 大魏的贵夫人们还曾议论过当初齐婴未曾如约去击鞠的缘由, 彼时就有人说江左之人素爱吸食五石散,恐使君正是因此伤了身体才不敢应战。当时沈西泠闻言何等不平?她深知齐家家风之清正, 更深知她钟情的男子是多么霁月光风, 绝不可能沾上那样的东西!
可她又怎能想到……他竟真的……
沈西泠的心剧烈地痛着,除此之外还极其慌乱。
她一遍一遍地追问他, 追问他因何染上那个东西,而齐婴给予她的却只是沉默。
无尽的沉默。
这荒山中的监丨禁之地十分简陋,连屋里的蜡烛也不够明亮,更使他的面容显得晦暗,沈西泠只能看到他垂目时眼中淡淡的倦意,以及板板正正的冷漠。
“此事与你无关, ”他说, “你走吧。”
又来了。
又来了。
他又要让她走了。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一旦有什么危险波折,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让她走, 假意作出冷漠无情的样子,实则目的永远都是保护她,譬如当年她及笄时他拒绝她的心意,也譬如当年他亲手送她远嫁。
她太清楚了,这个人总是把所有的危险和苦难都留给他自己,然后把她推得远远的。
可是他永远都不懂,她所想走的永远都不是生路,而仅仅是,有他的路而已。
那时沈西泠的眼泪根本早已止不住,她在晦暗不明的烛火之下看着他,心中的悲伤和恐惧已然没顶,她忍不住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那是一个时隔五年的拥抱。
在这五年中她几乎每天都会幻想再次拥抱他,连带今日白天她也想靠进他怀里,她曾以为久别重逢后的触碰会让她欣喜若狂,没想到却让她更感到苦涩。
他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扑进他怀里,因此有片刻的怔愣,而后便伸手要推开她,很坚决,并无迟疑。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