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1 / 2)

萧子桁知道, 他是不能亲手去动自己的母族的,否则韩守邺一旦起兵谋反,一切就都难以收拾了。

要动手, 只能是别人。

傅家大概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本最善于逐利,如今又依附天子而生,当是他最听话的狗。然而他们也有自己的私心,无法让萧子桁满意:扳倒齐家之后,傅家人便一直若有若无地向他讨要恩赏,萧子桁虽登基为君,却也不可能完全不受臣子约束,他不得不有所退让,放任他们瓜分齐家崩溃后的势力,同时也将他们最喜欢的土地买卖放开了口子。

傅家人是不知餍足的,尤其在齐云被罢免之后,尚书台更几乎成了他们的天下,他们很快就中止并废除了刚推行不久的新政,尤其将田亩丁税改革之策变成了一张废纸,当初齐云和齐婴破除万难才取得的那些成果,朝夕之间就化作了乌有。

而形势的变化远远不尽于此。

韩家和傅家虽然彼此竞争、关系算不得有多么融洽,可在一件事上他们是戮力同心的:巩固世家权力、排斥庶族官员。

齐家崩溃不过半年,朝堂上的庶族官员便日渐凋零。齐婴当时远在战场不在建康,失去他的庇护之后,许多庶族官员便被韩、傅两家贬黜或外放,更有甚者丢了性命――譬如庆华十七年的探花张德慈,就被权贵们寻机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不单一生清名毁尽,还干脆死在了廷尉的大牢里。

有了张德慈这个例子在前,庶族的官员们也难免心中打鼓,他们都知道能够庇佑他们的小齐大人已是独木难支,若想活命,便要另找门路过活了。因此后续不需世家权贵们再大刀阔斧喊打喊杀,便有机灵的小官员们各自投奔了新主――譬如与张德慈同为庆华十七年进士的榜眼郑熙,如今就是傅卓的左右手了。

萧子桁当时的心力皆扑在战事上,一时倒无力插手这番党争的云谲波诡,而等他好不容易腾出手来,朝堂上的格局已然彻底变了。

这就是为君的不易了……你的犬牙可以替你撕咬别人,但同时,也可能咬伤你自己。

而此时萧子桁凝视着跪在自己皇座之下的齐婴,神情又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倘若……他不杀他呢?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永远的敌友,譬如原来他和齐婴本是友人,后来却因利益而反目,那么如今,他们又为何不能因共同的利益再次联手呢?

齐家已经完了、永无翻身之日,比起傅家那样完整的家族,势单力薄的齐婴岂非更容易掌控?他如今必须仰赖自己高抬贵手才能活下来,而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对他尽忠。

齐婴是什么样的人?即便身处再凶险、再不利的困厄之境也能立于不败之地,如今大梁的朝局如此危困,外要与北魏抗衡,内要同韩家抢兵权、与傅家争吏治,除了这名满天下的齐敬臣,还有谁能担下这千钧之重?

萧子桁的眼深了。

他的确迫不及待想看齐敬臣跌入泥潭,可是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却是自己王朝的安定。

不如就让齐婴成为他的鹰犬吧,让他去跟北魏斗、跟韩家斗、跟傅家斗,让他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孤臣,让他成为所有人的靶子,直到为这个王朝流尽最后一滴血,再让他一无所有地死去。

这,就是他为他的家族,赎罪的方式。

新帝思虑已定,便对跪在下方的齐婴说:“敬臣,尔父既已卸下左相之职,此位也不可悬置太久,朕便升你为这大梁第一权臣可好?”

齐婴抬目,与天子有刹那的对视,立即便明了对方的真意。

他没有看错,萧子桁是识时务者,他虽然对齐家、对自己恨之入骨,可他更看重的是自己统治的安定。他对权力的渴望已经到达偏执的地步,无论是韩家还是傅家,如今都已经成为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他在位一天,就一定会将世家绞杀殆尽,不死不休。

而现在,他是要他成为他的手中刀了。

齐婴垂下眼睑,再次向天子叩首,并未与萧子桁虚与委蛇,恭恭敬敬地答曰:“臣叩谢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