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静地立在一方风雪之中。

他只有那一夜。

他浅淡压抑住心中那恍若云涌的涩意,甚至没有向她在的地方再望上一眼。那方染着炭火的小室,用一扇门,同他泾渭分明。

侍卫将装着她的棺木抬出小室时,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他望着,又想起他少年时,从夫子树下偷了一壶酒,当时只尝了一唇,便被苦了眉头。

他站在台阶之上,看着那方棺木,缓缓消失在风雪之中。

*

他再没有见过她。

在府中挂满如雪一般纷纷扬扬的白灯笼时,他按当下的礼制为她办了葬礼,最后将她葬在了青山,那是她为季夫人选的安眠地。

她选的,她应该喜欢。

他好像再也不能见到她。

*

府中的白灯笼挂着,从冬到了夏。

这半年内他重新调查了当初的事情,随后唤回了寒蝉。

他听寒蝉说了当年的事情,是一个很普通的有关背叛的故事。在她死后的半年,他收到了一份她半年前填下的答卷。

他用他寡淡的血为她批改

她用一个‘橘糖’,轻易篡改了他从死人堆救出的寒蝉的忠诚。

他第一次明白,她是怀揣着怎样的绝望沉溺于那片湖中。

知晓真相之后,他依旧如往常一般活着。然后就想到了橘糖在青山对他说的那句:“公子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很讶异,到了今日,依旧讶异。橘糖为何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人世间,人诞生,人死去,是这世间固有的规律。谁都会死,意外,老死,本质上并无差异。他有一日,也会死去。又何来,‘她’死了,他便要好好才能活下去的道理。

他平静地对待这世间的一切,看天子荒谬,看安王残党日渐壮大。他守着年少之时友人之托,漫长而独自地行走在人世间。

只是偶尔,会在夜深无人之际,怔然。他似乎,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又是一年冬日。

他看着窗外漫天的雪,突然心如刀绞地疼。这疼来的如此迟缓,他意识到时,仿佛用了半生。

许多年前,会有一个名为姜婳的女子,在漫天飘扬的雪中,笑着向他跑来。

雪就这般白了青年的墨发。

*

他一夜白了发。

这是她死后的第七年。

长安城哗然。

*

这七年发生了许多事情,莫怀为护他而死,晨莲刺杀天子于大殿被斩杀。天子死后,他辅佐从前假死于刑场的安王上了位,一步步将安王教导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待到安稳了社稷之后,他披着一头华发辞官隐退。

七年间,他第一次去了青山。

彼时青山覆雪,他停在那一座梅枝探出赤红围墙的府邸门前,许久未上去敲门。

最后他也没有上去敲门,而是下了山。

*

在剩下的三年间,他未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开始同她从前一般拜佛。

生死非人力所左右,但是神佛呢?

这世间经书千万卷,佛寺上万间,若都是荒无之言,这世间的烟火信仰为谁所供奉?

神佛需要什么?

信仰,供奉?

他怀着最不虔诚的虔诚,一一虔诚。随后,他寻了一间又一间寺庙,一间又一间寺庙的住持不住对他摇头。

直到他到了种满月桂树的开元寺,住持邀他下了一局棋。

他执黑,住持执白。

棋局难言,满寺的月桂树为他指路远山寺。那是他唯一没有去过的寺庙。无他,远山寺以求姻缘闻名。

到了远山寺,住持似乎知晓他为何而来,也拿出了一盘棋。

他执白,住持执黑。

棋局难言,但是他听见住持言:“施主,世间万物都有其该有的轨迹,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