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一盅冷透的汤,眼神停留盛放的瓷器上。

是江南的,雪顺着风向着长廊下滚,到一半时便被热气化了。他看着化作虚无的雪,想着她到了江南的模样。

莫怀的声音传来:“公子,今日寒蝉,被商阳那边唤回去了。在府中,暗卫那边也就没暗卫旁的人。平时,橘糖一直都在夫人身边的。”

他不由眼眸一暗:“自己下去领罚,现在让府中的人都去寻。”

他看着莫怀应下,退了出去。想着适才橘糖和莫怀的说辞,他慢慢捏紧手中的玉扳指。他不明白她为何要同他生气,暖汤都不给他,王意的表妹,同她有何关系。

她今日还让人送来小册,上面是一位王家的小姐。他不由沉默,这般家世地位,她为他纳进来日后她是要如何。

想到此,他心陡然一闷。门外突然很热闹,他站起了身,准备去见姜婳。适才的沉闷这一瞬这一瞬消散了些,明日他们就可以去江南了

江南那边下雪要晚些,明日过去,乘船到江南时,应当刚好能看见雪。他在江南那边买了一处宅子,以后每年冬日,他们都能去江南那边看雪了。

她不是在梦中都念着江南的雪。日后每一年冬日,他们都能一同看雪。他倒是没有觉得江南的雪,同这长安的雪有什么不同。但她喜欢,他们便去。

想到要见到她,他轻轻笑了笑,待到他推开门,就看见奴仆全都跪了下来,乌泱泱一片。不远处橘糖哭得快要昏过去:“公子,娘子死了。”

谢欲晚长眸半抬,怔了一瞬,不太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什么?

死了。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

会。

她是人,她自然也会死,就像以后他也会死一样。昏暗的雪色之下,他站在台阶之上,越过漫天的风雪,看见了被一方白布盖住的人。

是她。

风雪刮着,虚虚将担架上的躯体勾勒出一个单薄的轮廓。那一瞬,他突然想,她是不是太瘦了些。

他的声音好像还是很平静,他问:“哪里寻到的夫人?”

雪中,风徐徐刮着,他没有觉得太冷。白布占据他的视线,他一直看着那个被风勾勒出的纤细的轮廓。他一步一步走上去,最后停了下来。

他停下来那一刻,一个上了年纪的侍卫被推了出来,侍卫害怕地说:“在湖中,未明居前面那个湖,雪天路滑,夫人......夫人应该是不小心掉下去了。”

他将搭在了白布之上,没有掀开。

掉下去了,所以死了吗?他教过她凫水,在湖水太冷了吗?

他又轻问了一句:“那处鲜少有人去,你是第一个发现的吗?这般短的时间,尸体当是浮不起来。”他就平常一般平静,在这风寒的雪地之中,他听见了自己清淡的声音,似乎又看见了六岁那年从院子中看见的场景。

年老的侍卫颤抖地哭了起来,一下又一下砸着头:“大人,是小人,是小人的错。当时天上下了大雪,小人在府中巡逻,路过那湖时,似乎听见里面传来了动静。但是府中一直有那湖闹鬼的传闻,小人怕呀,小人怕,不敢看一眼,便走了。”

“小人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里面是夫人啊。后来来了命令,说有没有谁看见夫人,就在那湖的附近。小人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小人路过时,那里面挣扎的,原来不是鬼魂,是落水的夫人。是小人的错,求公子饶小人一条命。”

侍卫有错,她的死却不能全然算侍卫的错,现在也不是算错的时候。故而他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其间,他看见了橘糖的不满,轻声道:“天寒,先进门吧。”

他倒是不冷,他只是觉得被冰寒的湖水泡了一个时辰的姜婳好像会冷。

橘糖一双眼满是泪地拦在了他身前。他望向橘糖,听见她说:“娘子死了,公子,那是娘子,娘子死了。那侍卫,公子你就这么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