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摇了摇头,不敢再言语了。

*

是夜。

郑衣息凝神思索了许久,终于是弄明白了心头的无名火究竟为何而来。

他与烟儿有了肌肤之亲。烟儿便是完全完全属于他的东西了。

既是他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他自然不爽。

如此说服自己时,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方才送出去朱若镇的青玉瓷瓶。

也下意识地不去想,为何青玉瓷瓶他能随意地给出去,可烟儿可连一眼也不许人多瞧。

书房内点起了几盏烛火。

郑衣息写了一个多时辰的字,却只落了两笔墨。

庭院里响起一阵风声,呜咽着刮落了青玉树上的枝叶。

窸窸窣窣的叶落声与双喜的说话声一齐飘入了郑衣息的耳畔。

他似是站在书房外的支摘窗旁与无双说话。

“烟儿姑娘连午膳都没用,可见是伤心的狠了。”

无双也应和道:“是了,圆儿说烟儿姑娘掉了许多的眼泪,瞧着好不可怜。”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盖过了呼啸着的风声,抵在郑衣息耳畔,一回接一回地响起。

他刻意凝了神,要继续写字。

可那道声音却仍是此起彼伏地回响在耳畔。

吵的他根本静不下心来做别的事。

郑衣息只能搁下了狼毫,余光瞥着翘头案上的糕点。

喃喃自语道:“我也没说什么重话。”

*

烟儿已清水净面,卸下了钗环,换上了素服。

闭着眼躺在了罗汉榻里。

圆儿大病初愈没多久,身子骨还没完全修养好,不过在炕上坐了一会儿,便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四下无声,正好能让烟儿放肆地痛哭一场。

今日,是她鼓足了勇气后,才打扮了一番去了外书房,既是想讨好郑衣息,也是为了一句“女为悦己者容”。

可如今看来,这与自取其辱并没有半分区别。

她还是越过了雷池,不该有这样逾距的念头。

烟儿掩不住心内的伤心,又不肯哭出声响来吵醒了圆儿。

便只有侧躺着朝里头,将头埋在枕被的空隙间。

倏地。

身侧的软垫陷了下去。

烟儿一惊,忙要回去去看来人是谁,却已被郑衣息大力地揽紧了怀里。

她脸上泪痕斑斑,全抹在了郑衣息的脖间。

冰冰凉凉的触感,染着沁人心扉的淡香,惑得他收紧了箍在烟儿腰间的手掌。

烟儿下意识地要挣扎,郑衣息却仰头吹熄了案几上的烛火,吻在她的耳垂处,轻声道:“嘘,你那个圆儿还在外间睡着呢。”

罗汉榻与圆儿熟睡的外间只有一道软帘作隔,罗汉榻上若是弄出了些什么声响,必然会惊醒她。

烟儿闻言便不挣扎了,只是却别过脸去,不肯瞧郑衣息。

借着迷蒙的月色,郑衣息似是瞧见了这个丫鬟无声的动作,心下竟似被小猫爪过一般泛起些痒意。

他想,明日他还有求于这个丫鬟,少不得要说几句软话。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

“方才,我心情不好。”

他讷讷地开口,幸而烛火熄灭,烟儿瞧不见他脸上的窘迫与别扭。

只是这一句话,却消不灭烟儿心里的伤心。

郑衣息轻了轻嗓子,俯在她耳畔说:“明日你就这么打扮。”

“很美。”这一声微若蚊蝇,可烟儿还是听到了。

她仰头望着覆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心里既酸涩又难过,见清辉般的月色镀在这人脸颊之上,衬得他愈发俊美出尘,薄冷中添了几分暖色。

又克制不住心间的悸动。

她就这样望着郑衣息,不足一寸的距离,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