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陆植此刻只是臊红了脸庞,说什么也不肯进屋舍里。

他如此执拗一是为了烟儿的名声着想,二也是不敢肖想天上的明月罢了。

他最是明白自己腌臜的如地下的泥土一般,与柔美姣丽的烟儿有云泥之别,这样美好的女子该嫁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而不是他这般只会干粗活的笨拙庄稼汉才是。

如此想着,陆植便往后退却了一步,也不敢直视烟儿的杏眸,只道:“我不能污了你的名声。”

烟儿本就对陆植怀着几分愧怍之意,如今听他如此谨小慎微的话语,心里愈发酸涩的可怕。

她自生下来以后,除了娘亲以外就没有人待她如此好过,从前她以为郑衣息愿意出头护着她就是把她放在心里了,可如今与陆植相处尚不足一个月,她便算是体悟到了何为珍视与尊重。

分明她们没有半分关系,只因圆路的相托,陆植便能掏心掏肺地待她这般好。

更衬得从前郑衣息的“好”轻渺飘淡、一无是处了。

在烟儿愣声的时候,陆植已担心起了她的身子。她如今虽比前段时日瞧着好些了,可却还是不能吹冷风。

“我没事,从前暑忙时都在庭院里打地铺。”他憨厚一笑道,到底是忍不住心内的担忧,便说:“倒是你,身子还没大好呢,快些进屋吧。”

他温温吞吞地说了,却是不敢直视烟儿的面容,也不敢上手去触碰烟儿的皓腕,只是这般局促地立在她身前。

夜色寂寂,清辉般的月光洒落在两人之间,既是照亮了陆植眼前的妙人,也让烟儿第一次真挚地把陆植纳进了眼中。

眼前的男人只穿了一件再粗粝不过的长衫,那长衫之上还有数十个补丁,只是因绣活不佳的缘故,那补丁不算好看。

而着长衫的人远不如郑衣息俊美郎秀,可眉宇间却存着一股憨实的可靠之感,无端地便会让人放下心中的愁结,只这般安然地望着他。

良久,烟儿才对着陆植比了个手势,陆植虽不明白那手势的意思,可见烟儿倔强着不肯进里屋后,也不由得犯起了难。

若是进里屋睡,便会损了烟儿的名声。可若是不进去,万一她吹了冷风受了寒可怎么好?

陆植正在犹豫的时候,烟儿却是已环住了自己的身子,微微地打了一个喷嚏,眼见是要受寒了。

这喷嚏可把陆植从纠结之中拉了出来,便见他立刻走进了里屋,急切之下便也不顾不了那么多,拉着烟儿一同走了进去。

等进了里屋之后,陆植也不曾闲着,忙去了厨灶间给烟儿泡了一碗热茶,当即便要忙活着给烟儿再泡一碗姜汤。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见烟儿喝下了那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后,陆植才放下了心。

烟儿已不知从那个犄角疙瘩寻出了一条破棉被,她本是打算由她来盖棉被,把木床让给陆植,可陆植说什么都不愿意,烟儿只得作罢。

这一夜,陆植与烟儿共宿一屋,后半夜几乎只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一回后便化为了深切的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