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墙黑瓦下烟熏雾绕,红布条于风中猎猎作响,许景贤走上前,正对上浑身是血的陈裴枝。他登时扔掉手里的长刀,后退两步,又上前,抵住陈裴枝的颈动脉上的出血口,很想咬下去,但眼前人是少爷。
少爷得活下去,他死了无所谓。
踌躇间,许景贤的后脑勺被坚硬的枪管抵住,和尚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拿起刀,不然我开枪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作茧自缚(3)
“许景贤,求求你……放我走。”
“求你……”陈裴枝声音沙哑,头顶的红布条纷纷掉落,写在条子上的祝福掉进香炉,散着莲花香气的青烟从身后飘来,许景贤目光涣散,仿佛被和尚的声音蛊惑,机械地举起刀,对准大腿砍下去。
血溅当场,许景贤闭上眼,头皮发紧,他听到火柴“嚓”地点亮,抬头,树下凭空出现一面古铜镜。
镜子里的人身形瘦削,脸颊凹陷,躺在病床上,掀开被子,空洞洞地裤管对准他,像枪管直逼心口。许景贤瞳孔地震,记忆倾泻而下,浇得他浑身冷透,打颤。
他按住胸口,心脏还在跳动,他有什么资格活着,有什么脸面对少爷?许景贤绝望地掐住脖子,原以为砍断少爷一条腿,窒息般地口渴会缓解,不曾想难捱的痛苦将他吞没。许景贤手指力道加重,喉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就算用尽全力也死不掉,他转身握住和尚的枪,对准自己。
“碰”的一声,子弹并未穿透皮肤,鲜血沾在睫毛上,他稍微眨眼,血珠沿着脸颊滑落。
一切都结束了吗?
许景贤擦掉脸上的血,蓦然发现掌心里多了条腿骨,骨头连着筋,烫的,汩汩冒着鲜血。他彻底慌了神,踉跄后退,怎么也甩不掉腿骨,抬眸对上和尚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灰衣和尚拨动佛珠,遥远的钟声传来,乌鸦飞过头顶,抖落一片羽毛,许景贤心口的痛楚一扫而空,大脑空白。
这是什么?我的刀呢?他茫然抬头,镜子凭空消失,故人不见,视线天旋地转,他一拳捶在树干上,红布条如雨般飘散,荷花香味浓郁,他跌跌绊绊地撞开庙门,却发现那是间总裁办公室。
是梅清文的办公室。墙上挂满荷花瓷器,樱桃木桌上摆着琉璃香炉,上面插着三炷香,白烟袅袅,许景贤扶着桌角勉强站稳,身后阴风阵阵,回头,正对上陈裴枝的十八寸黑白遗像。
他心头大骇,对着熟悉的人脸无法抑制的干呕,呕出一滩污血,手里的腿骨不见了,变成水果刀,刀刃生锈,削颗苹果都费劲。
冷风入肺,他大口喘气,腐烂的苔藓味盖过鼻尖的血腥气,许景贤慌忙转身,又见那面镜子,镜子里人影绰绰,似乎身后跟着千万条索命鬼,拖着沉重的铁链想扒掉他千疮百孔的皮囊。
许景贤四下逡巡,偌大的寺庙逃也逃不掉,一咬牙,“哗啦”砸碎镜子。
镜片碎落一地,梦醒了。
睁开眼,许景贤发现自己在飞机上,他没有剧烈喘气,更没有精神失常地扯住自己的头发,只是眼里蒙上血雾,看什么都带着暗红色血影。他抬手擦了擦脸,观察周围,相较于来时飞机此刻的机舱缩小了近十倍,他眯细双眼,头痛欲裂,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和陈裴枝被捆绑在直升机后座上。
许景贤心底猛然一沉,带着四分惶恐三分紧张看向少爷的腿。
两条腿都还在,左腿打上石膏,白色纱布隐约渗血,飞机颠簸,昏迷中的陈裴枝微微皱眉,肩膀微耸,想翻身却使不上力,两只手无力地垂下。
许景贤立刻握住,掌心是热的,手腕还有脉搏。
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噩梦。
他刚呼出一口气,前排座椅传来西装男人的声音,讲着粤语:“先生,许景贤醒了,目测精神正常,没有发怒把陈裴枝扔出机舱。”
西装男回头看了一眼,皱眉道:“他现在正抱着陈裴枝…没错,他正在瞪着我,不不不,我们只是让陈裴枝跳下来而已,没有打他…好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