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尧越看书越困,给布丁盖了张毯子,自己也睡在旁边。

梦里是眩晕,旋转,跌落和下坠,阳光扭曲坍缩,变成细小的黑点,世界变成猩红的血色,建筑上开出的窗空洞洞,仿佛水泥筑成的怪物吞吃所有生物的巨口。在视线正中,是满身是血遍体鳞伤的徐听寒,手里握着枪,黑洞洞的枪口缓慢抬起,对准太阳穴

安尧在他背后大声喊:“不要!”

徐听寒还是开了枪。高大身躯倒下,砸出沉闷的轰响,和脚边的几具尸体混在一起,全都是血肉模糊的团块,四肢头颅不知为何摆脱重力浮起,在空中飞舞腾跃。

安尧又一次回到在警局门口听见警员说徐听寒受伤时的瞬间,眼前的一切全部崩塌瓦解,踩着的地面下陷,皲裂的土地撑不起颓然欲倒的安尧。

他闭上眼睛,等待粉身碎骨跌入岩浆中的焚灭,只后悔没能拦住徐听寒。

可令安尧恐惧的失重、令他痛苦的焚烧顷刻间消失。他被包融在温暖的怀抱中,有薄荷的香气,还有须后水的淡香,都无比清晰。安尧手指微动,将头缩进身上男人胸膛正中,依恋地轻蹭。

不安感消退,安尧抬起手环抱住徐听寒:“回来了?”

“嗯,想你老婆。”徐听寒完全放松时很沉,全压在安尧身上,紧窒的拥抱令安尧难以喘息。他们一言不发地抱了很久,徐听寒偏头亲了亲安尧:“我进来的时候你在发抖,冷了怎么不多加一床被子?”

安尧含糊地回答:“懒得拿了。”

布丁早就醒了,没有吵闹,窝在爸爸身边假寐。徐听寒进屋时向它比了“嘘”的手势,布丁居然听懂了,只是微微哼了两声。见爸爸们抱在一起,布丁非要来凑热闹,拱拱高壮的大爸爸,又蹭蹭完全陷进徐听寒怀中的小爸爸。

两个人不约而同笑起来,徐听寒揉了把布丁:“吃完饭爸爸带你出去玩,这几天陪着小爸爸有功劳。”

徐听寒稍稍使力就能将安尧抱起,走向沙发时他不满地抱怨:“怎么又轻了?明明每天拍过来的碗吃的都很干净呀。”

怀中人身形单薄,手腕脚腕细的都像能捏断,腰扁扁的,覆着层不明显的软肉。徐听寒又掂了掂,确认安尧真的比他前几天抱起来轻:“遥遥,又没睡好吗?”

“还行吧。”安尧试图转移徐听寒的注意力,“老公我好饿,晚上吃什么?”

“你睡的时候付阿姨来过了,饭在厨房,我热一下。”徐听寒将安尧稳稳放在沙发上,“等我两分钟,汤应该是刚刚好,我给你盛一碗。”

离家几日的徐听寒终于喝到付阿姨精心熬制的归脾药膳,只尝一口就皱起眉,五官像是包子褶挤成一团。安尧咬着筷子尖笑他,被徐听寒戳了戳脸:“不许笑,就是很难喝啊。”

电视在播放本地新闻,依然是安尧熟悉的主播,职业套装由深蓝换成浅白,大波浪卷发一丝不苟垂落在肩头,连播送新闻的声调都无甚差异:“本台最新消息,日前,警方以涉嫌故意杀人逮捕了红色轿车的车主林某,林某与车上两位死者分别为夫妻及父女关系。更多证据警方仍在进一步调查中,本台记者会持续跟进这一案件…”

“老公,你好像说对了。”主持人开始播送新的一条政府新闻,安尧拍拍专注盯着屏幕的徐听寒手臂:“真的是他杀。”

“警察办案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妻子死了先怀疑丈夫,丈夫死了先怀疑妻子,这条规律有时会被人吐槽,但是百分之六七十的情况都通用。听到这个案件的时候我就有在想,会不会是她老公干的。”徐听寒的声音有种隐约的压抑:“我有个同学在东关区的刑警队,今天恰好碰到我就问了一句,嫌疑人的真实身份是本市某著名私人诊所的外科医生,同时担任滨城大学医学系的客座教授。他在外面有情人,和妻子在闹离婚,财产分割纠纠缠缠两年多了…真该死啊,出轨杀妻,结发二十多年,竟然连好聚好散都做不到。”

就算徐听寒不常点评案件,安尧也知道徐听寒最憎恨的案件类型便是家暴案和杀妻案。家暴有时会被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