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石台的正中心, 是一颗狐狸头骨。

头骨的牙齿大?张,里面放着一册竹简。

那竹简保存完好,竹片上?似是覆着层淡淡的赤色金光他对此极为熟悉,狐族的狐书?便是这样。

狐书?通常用狐族的文字撰写而成,唯有狐族能读懂,对外族人而言, 无异于天书?。

他忽然记起, 幼时?父亲曾无意提起过, 说是狐族有一功法秘籍,已失传许久。

裴褚崖抬头, 发觉石洞的四?方洞壁上?都镶嵌着森森白骨, 白骨上?刻有符文。

应该便是结成这崖洞禁制的阵心。

他收回视线,复又落在那狐狸头骨上?。

这头骨不知在此处存放了多长时?间,但与那对空落落的眼睛孔洞相?对时?, 他似乎听见了悲切的狐鸣。

很低,很低。

悠悠扬扬地飘荡在耳畔,劝说着他往前去。

他神态温然地上?前, 静立片刻,才抬手伸向狐书?。

狐狸头骨外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淡光。

当手指触碰到淡光时?,他的识海忽然开始翻搅。

裴褚崖顷刻间就意识到不对劲,想要抽出手。

可那层淡光紧紧粘附着他,使他摆脱不得。

下一瞬,过往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起初,是在三岁的春天。

初春时?节,冬雪刚消融不久,风里还裹着凌冽冷意。

因是半妖,他生来身体羸弱异常,常年?叫邪祟缠身。

那日他不愿看爹娘愁眉不展的脸,找了个空房间躲着,独自?一人靠坐在墙边。

他的头烧得昏沉,意识也不清明,仅能无力抬起眼帘,隔着一扇窄窗望那阴沉沉的天。

家?中的两个下人从窗外经过。

嗓音嘶哑点的那个是府中花奴他听得出来,那花奴曾笑眯眯送来一盆赤洲火莲,恭敬献给他娘,连声道:“夫人,实在是好兆头。按说这火莲只在夏季开花,如今却开在了寒冬,定?然是在为小公子积福。”

他娘让花奴将花放在了窗台上?,并赏了他一整瓶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

如今,那花奴却在窗外叹气:“这府里的差事是一天比一天难做,我总算知道为何外头人都说咱们些个普通凡人就不该插手仙家?的事。”

另一个声音清亮的,是府里的一位账房。

裴褚崖对他亦有几分印象这账房曾拿着账本子,在他爹娘面前指着另一位老先?生,义正词严地叱骂他中饱私囊,偷了府中的灵石出去卖。

账房问:“怎么个说法?”

花奴说:“这府邸看着气派,光是三五百年?修为的修士,咱们就不知道见着多少了。可这夫人却是个糊涂的,整天为个不人不妖的小怪物要死要活。”

“你?这蠢材!”账房压低了声儿,“浑说这些,你?不要命了?”

“哼,这儿又没别人。你?可别装,别告诉我你?心里不这么想。”花奴稍顿,“要我说,生下来长了狐狸尾巴和耳朵的,那就叫小畜生,杀了便是。再生养一个正常的不就行了?你?就说,是不是这理吧。”

好半晌等两人的脚步声都走远了,他才在模糊不清的天光里听见遥遥的一声

“这倒也是。还得是这见过世面的大?家?,咱们哪家?里要是出了个这么不人不妖的畜生崽儿,只怕当爹做娘的早已吓死,孩儿也得拿布蒙了面闷着,叫它活不过睁眼的时?候。”

他沉默地靠坐在墙边,保持着僵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数不清的野鬼妖祟重重压在他身上?,压得他直不起背。

仿佛只要他稍有懈怠,它们便会挤占他的魂魄,夺去这副羸弱的躯壳。

最终他一言不发地回了卧寝,撕碎用以蒙蔽下人的傀儡符,蜷在那张贴满符箓的床榻上?。

灵力与鬼气在半空相?争,厮杀间引起的任何一小股气流,都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