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在哭?
花青在风浪中稳住了身体,心却随着风浪乱成了一团,再也落不到胸腔。如果龙城只不过是为了龙族的生死在争取,如果姜华一直在设计捕获西海叛逃的最后一个落网之鱼只是为了以震天威,如果……如果生死是非并不像表现那样,生死是非又该何如?
额头上传来一阵阵的烧痛,她难耐地捂住了脑袋,耳边却骤然响起姜清的声音。
他说:解下你颈上挂珠。
为什么?
无需多言。
脖颈上,那一粒鲜红的挂珠正闪着隐隐的光芒。花青茫然地用手触碰它,只觉得手上温热一片,诡异而莫名的温润。
她并不想这么乖乖听话的,龙城还僵直着身体,埋骨之地中,还尚有几个年迈的龙族正垂垂危矣,只是身体却仿佛受了蛊惑一般。她在龙城诧异的目光中解下脖颈上的挂珠,忽然对着年迈的老龙掷去!
“花青!你做什么!”
做什么?
龙城的厉声叫嚷仿佛是一剂清醒的解毒汤药,花青惶惶然回过神,却惊恐地发现不远处的老龙群里,那一枚鲜红的珠子突然放大了无数倍,迸射出血一样的光芒。
龙吟声撕心裂肺地响起,整个埋骨之地都沉浸在微微的颤抖中。花青看得呆滞,手腕却被一股凶狠无比的力道拽出了好几步,龙城的三叉戟瞬间抵住了她的喉咙,入肤三分。
“和他们无关!”
埋骨之地中,那些年迈的老龙们全部现出了原形,巨大的龙身搅动得海水起了一片浑浊,不多时,海水渐渐烦了红,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
“龙城,我……”
龙城的眼里出了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三叉戟再也抵不住她的脖颈,缓缓落在了地上。
花青茫然站在血泊之中,生平第一次在海水中如堕冰窟。并非因为抵在喉咙上的三叉戟,也并非因为迫在眉梢的生死攸关。她只呆呆看着那些与她同族的生灵在血红的海水中渐渐耗尽原本就是残喘的生命,第一次心冷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姜清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他道:西海龙族叛天灭,合该由此报应。
她伸手想去搀扶龙城,却被龙城狠狠挡开。
姜清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情感,他道:花青,不要靠近他!即使你喝过解药,也只能抵挡半个时辰,速归!
归?花青木然四顾,踉跄着退了一小步,手和脚都在颤抖。
西海的埋骨之地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不知不觉,剧烈的疼痛开始席卷她的身体,她知道自己现出了原形,却不知道变回龙身之后是什么。
一片混沌中,只有龙城憎恶的目光如同野火一样灼痛她的眼。
那是花青第一次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并非错信,只是相遇。
花青是在一片狼藉中苏醒的。海边,沙滩,夕阳染得海面红鳞闪闪,海风送来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她在礁石旁呆呆驻立很久,直到天上重重祥云密布,一个青衣素净站在云梢朝她伸出手来。
花青愣神看着姜清朝她伸出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忘了眼前的景象。
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天兵天将齐齐战列在云端,浩然威武之气仿佛把地上的死寂冲刷得一干二净,唯有空气中尚且弥漫的死亡气息丝丝入骨髓。
西海龙族!
她心中一惊,惶然朝无尽的海面眺望,几乎是同时,身后传来姜清的声音。他道:“花青,跟我回天界,可好?”
回天界?花青几乎想笑,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她根本不敢看他。
从第一次初相遇的惊为天人,到之后的寸步不离,她怀着一颗最是干净透彻的心去陪伴干净透彻的他,可谁又知,仙凡之别。
海风呜咽,带来姜清极轻的声音:“花青,你可知天理伦常?”
“不知道。”
“花青,你可知,天柱倾塌将会给三界带来多大的灾难?”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