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巡一身青衣,外罩白纱,腰间垂着?碧玉无事牌,发间是檀木雕刻的流云簪,在薛晋看来,是没见过血腥的文人雅士打扮。

薛晋见过的文人不多,但他知道?这些人不怎么见血,有些看见伤口?甚至会晕过去。

江巡却道?:“这不要紧。”

薛晋便哦了一声:“那您要是在营中觉着?眼晕难受,要尽快和我说。”

虽然江巡说不要紧,但是薛晋不以为然,他觉着?江巡一定会难受,只是严重不严重的问题。

人类对伤口?的害怕是天生的,哪怕骁勇如薛晋,第一次见战场上下来的人时?也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他不觉着?洵先生会比他好。

可江巡进了营地,却神色如常,他平静的替每个人看诊,若有人躺在席子无法起来,江巡便撩起青袍半蹲下来,不曾避讳伤口?血污。

薛晋便嘀嘀咕咕:“您怎么这么淡定。”

江巡:“看惯了。”

死后那七天,哪一天的所?见所?闻不比今日血腥?

有了沈琇的数据作为模板,66扫描很快,江巡才在营中转了半圈,系统已经?将所?有人看完了,它分析过后,告诉江巡染他们的是同一种疫病,暂时?也没有变异进化等?情况,比较好控制。

江巡松了口?气。

他按照66所?说,将方子转述给?薛晋,让他去安排配药。

如此,一天行程结束,江巡与薛晋坐上马车回府,他疲倦的支着?额头,靠着?马车壁小睡,却见薛晋和来时?一样,屡次欲言又止。

江巡:“还有什么事情吗?”

薛晋迟疑片刻,小小声:“您是不是和沈太傅有龃龉啊,你们两个今天都火气很大的样子。”

薛晋的记忆里,无论沈确还是江巡都个性稳重平和,可今天两人却一齐失态,险些吵了起来。

江巡哑然,他想了想:“没有,我与他没有龃龉,但……也许他与我有龃龉吧。”

这话不假,前世他对不起沈确,今生又将人扣在宫里,坏了他的名声,若说沈确恨他,有可能,但江巡对沈确没有丝毫意见,甚至是心?怀愧疚的。

薛晋便再度扭捏起来,小心?翼翼道?:“那,那我可以提个要求吗?”

江巡一愣:“什么要求。”

薛晋:“沈太傅其实也病了,他虽然刚刚没表现出?异常,看上去和以前一样,却是在强撑了。哦,我与他住隔壁,昨晚太傅咳了一夜,撕心?裂肺的,我听得清清楚楚,收拾屋子的侍女还说,说太傅衣衫上好多血,是夜里咳出?来的。”

说着?,他苦笑:“现在城里人心?惶惶,太傅肩负重担,日日不得停歇,也不敢表现出?病情,但我知道?他已然装了好一会儿,如果您有空,也请为他看看吧。”

江巡恍了片刻:“……什么?”

薛晋的信里说沈确病了,江巡第一时?间看了他的脸色,方才沈确一切如常,吐字清晰逻辑分明,他还以为他已经?痊愈了。

薛晋:“太傅的情况拖不得了,我真害怕他弄出?问题,如果您与他没有旧怨,还请为他看看吧?”

说着?,他小心?去看江巡的表情。

洵先生带着?幕篱,什么也看不清,可他放在坐垫边缘的手指却悄然收紧,死死的捏住了衣摆边缘。

第 130 章 转醒

马车刚在镇北侯府门口?停稳, 江巡便迈步下车。

薛晋只得跟在后头:“诶,诶您等等!我?为您引路”

他们绕过设有?假山池塘的?花园,来到沈确的?院子前面, 江巡还没走进, 便听见了细碎的?咳嗽。

声音的?主?人竭力想?将咳嗽压下去,于?是闷在嗓子里, 直到抑制不住,才从唇齿间溢出来少许断续声音。

江巡在花园前停步,他从花园角落看向门内。

隔着薄薄一道碧纱窗纸,他能隐隐沈确的?影子, 帝师素来挺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