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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霍宁来到衙门求见崔辞。

自打崔辞将霍卿揽从大牢里捞出来,霍宁来了几次要拜谢,都被崔辞拒绝了。不仅崔辞不见他,就是连云想容也时时避开他。几次三番之后,霍宁心绪愈发不宁,他今日前来,特意叫衙役去通报,说自己带了要紧的线索,无论如何要见崔大人一面。

崔辞听了,便命衙役叫他进来。

霍宁看着比半个多月前更加消瘦苍白,颧骨高高凸起,使得面部的轮廓如刀刻般凌厉。

“大人,学生前番几次求见,大人事务繁忙都未曾见到。此番学生带了要紧的线索禀告大人。”

崔辞见他虽与自己说话,眼睛却不自觉瞅着窗户外头,知道他是在找云想容,心中便有些不舒服。

“什么线索?”

“是关于那个绣春囊的。”

“哦?”

“那日大人在狱中将绣春囊与我姐姐看,当时光线昏暗,我姐姐只略略扫过一眼,不敢多看。回去之后,我姐姐又想起那个东西,她说细细想来,那个东西上的绣样花纹应该是二十多年前流行的款式。所以那应该不是谭小姐的东西,而应是属于更年长的女子的。”

崔辞道:“你姐姐是江宁府数一数二的绣娘,本官信她的话。并可见你姐姐的确问心无愧。”

“此话怎么说?”

“因为你姐姐说法与本官目前掌握的信息大致吻合。那绣春囊是邹子玉年轻时相好的一位女子的物件。”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我姐姐便更可以洗脱嫌疑了。”

“云仵作验过邹子玉的尸体后,你姐姐的嫌疑就已经洗脱了大半。否则金县令也不会放人了,”崔辞提到云想容,二人同时沉默了。

“哦,对了,”崔辞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听说霍相公最近咳嗽的厉害,你要多多保重。你姐弟二人熬到现在委实不易,别让你姐姐和云仵作担心。”

“咳嗽?”霍宁一怔,“学生最近确为姐姐的事烦心,消瘦不少。但并未咳嗽,也未生病!大人何出此言?”

这下轮到崔辞愣住了。

“那日本官在老山找人,不巧遇上了云仵作,她说你最近咳嗽的厉害,所以在山中采药。”

霍宁笑了一下,但那笑比苦还难看:“不瞒大人,学生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云姑娘了。莫说我并未咳嗽,就是咳嗽,她又如何得知?”

“是这样?”崔辞皱起眉头。

霍宁从进衙门起就一直留神望着窗外在找云想容,可见他说的不是假话。若霍宁没有撒谎,那么就是云想容撒了谎,河神张失踪的那日,她独自进了老山,并非是为霍宁采药去的。她为什么要骗我?若不是采药,她进老山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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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的这个柴家,是后周世宗柴荣第七子柴熙诲的后人,柴熙诲在后周时被封为蕲王。宋朝建立后,柴熙诲被上将军卢琰抱养,辗转到江浙一代繁衍后裔。

柴府目前的家主,叫做柴绍衍,已近花甲之年,在江宁府当地极有威望。柴家虽人丁虽少,但在当地是顶级豪门,贵不可言。便是在当朝的官员面前,柴老爷也是以皇族自居。

李暧到柴家时,恰巧遇上柴老爷外出。门口的小厮请她立于门口,稍等一会儿,老爷不多时便会回来。

虽觉无礼,李暧也只得点头应了。她站在门外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果见一身穿“禁紫”色三爪龙纹长袍的男子从远处骑马回来。

须知马在当时是极为稀有珍贵,便是在汴梁的高官,出外代步,也仅用驴子而已。而这位柴老爷不仅身穿朝廷严禁之色,日常出行更是用马,可见其平日做派。

李暧见他两鬓添霜,却依旧身姿挺拔,宛如苍松,翻身下马时,动作干脆利索,举手投足间更带有与生俱来的矜贵,不由在心中暗暗喝彩。

李暧上前拱手相迎道:“在下江宁府带刀侍卫李暧,在此等候柴老爷多时了。”

柴绍衍竟似未听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