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不吃吗?”

“好孩子,你脚上受了伤,多吃点肉补补。爷爷老了,牙口不好,爷爷最喜欢喝汤。”

李暧望着这爷孙二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扭过头,对崔辞道:“这缘分呐,真是奇妙。素不相识的一老一小,一个需要人照顾,另一个需要人陪伴,搭伙过起日子,还真不赖。”

“嗯。”崔辞闷哼了一声。他想的是,看来孙问川并未来找河神张。但愿这恶人永远不要找上门。

***

辰娘是望安桥一带数一数二的美人。尚未出阁的时候,上她家提亲的媒人将她家的门槛都踏平了,她却都没有中意的。

后来,她独独看中了从未找人来提过亲的于大哥。于大哥家住在城北的棚户区,家里有一条他爹留下的破船,他便用这艘破船讨生活。上元县与江浦县隔着长江,于大哥的工作,就是负责将上元县的客人渡到江浦县,再将江浦县的客人渡到上元县。

她有次过江,坐了于大哥的船。她看中他本分老实,勤劳厚道,每日辛辛苦苦的渡人,却从未想过渡己。那日,她付船的时候,将钱包在了一条手帕里头,那手帕上绣着自己的闺名:辰娘。

于大哥虽然老实,却也不是傻子。后来就找媒人来提亲了,媒人告诉于大哥,辰娘什么都好,却与他的八字犯冲。而且还是个属羊的,属羊的女子命不好。

于大哥笑了笑,我不信这些,辰娘跟了我,不会叫她命不好。

于大哥没有失言,辰娘与他成亲后,两口儿恩恩爱爱的过了十年,日子像蜜里掺了油,梦里镶了金。于大哥外表看着是个糙汉,实则知冷知热,会疼人。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出船行船,家里的大小事务,他也从不推诿。辰娘时常觉得,于大哥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藏,旁人没发掘,却叫她捡到宝了。若说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就是两口儿成亲十年,却还没得个孩子。

又过了两年,于大哥变成了老于。对于孩子的事,两口儿原不报指望了,没想到一个腊月里头,辰娘竟然意外发现自己怀上了。这可把老于高兴坏了,愈发感激爱护辰娘。家里虽清贫,但老于总竭尽全力照顾好辰娘。辰娘爱喝豆浆,他便每天晚上提前泡好豆子,第二天早上早一个时辰起床,亲手磨好豆子,滤出豆浆。放炉子上煮了,热腾腾的端给辰娘,看着她喝完豆浆再睡下,他方才放心出船去。辰娘怕冷,总是手脚冰凉,他便每晚提前烧好暖壶,放辰娘的被褥里捂热了候着她。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辰娘顺顺利利的诞下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女孩,老于一早替孩子想好了乳名,叫做蕙儿,取义“金声玉韵,蕙心兰质。”老于虽是个没读过书的粗人,但他知道读书的好处,更羡慕钦佩那些有学问读过书的人。他跟辰娘说,他行船时认识一些教人读书认字的先生,等慧儿长大了,便也教她去认字读书,他要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才女。他还将他从小带着的传家宝银项圈拿去化了,换做一个长命百岁锁,挂在蕙儿脖子上。

蕙儿一天天长大,就像春天里盛开的第一朵小花,粉嫩的脸蛋,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跟辰娘如一个模子刻出的一般。老于两口儿对蕙儿百般疼爱,当真是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辰娘以为自己的人生一直可以这么圆满的进行到最后,可没想到,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她的幸福戛然而止。

那天早上,她起床给蕙儿喂奶的时候,蕙儿便啼哭不止。大白天的,窗外就刮起大风,雷电交加,不多会儿功夫,暴雨来势汹汹,砸向地面。辰娘没来由的感到不安,一种不详的感觉油然而起。

老于却像往常一样穿好了衣服,戴着斗笠披着蓑衣,预备出门了。

“今天风太大,江面上不好行船,我看还是休息一天吧。”辰娘劝道。

老于开窗看了看外头,道:“这雨下的倒还好。我行了快三十年的船,多大的风也能行得。”

“你可别大意了。我今儿起来,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