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得了感冒,接连着五六天没接到活。病才刚好那日,他去市场又去得晚了,眼看能干的活儿都发完,轮到他的都是些道三不着两的活计了。小乙饥肠辘辘,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心情跌倒谷底,因他知道,特别饥饿时,时间就会被无限拉长,简直度日如年般煎熬。
恰这时,他突然听见身侧有几个短工汉子在议论,说是城外花山玉泉寺连着几日有布施,米饭馒头任意领。此刻时辰不算晚,即刻动身出发的话,还能遇上。这几人正商量着正要去。小乙一听来了精神,总归是天无绝人之路,运气说来就来了。他便与那几个汉子细细打听一番,当即一拍即合,结伴往玉泉寺去了。
玉泉寺在城外,几人紧赶慢赶,直走到太阳快落山,方才赶到玉泉寺。到的时候,领布施的人群都已经散去,寺庙门前和尚都已经在收拾摊子了。
小乙探头,见摊子上的几个桶的都已经见底,半粒米都没剩下。
“师傅,我是来领布施的。”他凑近,“还有馒头么?”
那和尚双手合十,带着歉意:“今天的布施已经结束啦!施主明天再来吧。”
“不是,我们大老远来的,怎么就没了?”同行几人闹将起来,“多少给点儿吧,饿了一天了。”
想来每日都有这样的事情,布施的和尚已经见怪不怪了。那和尚面无表情地说道:“每日布施都是固定的!”言罢,几个和尚便利落地收拾好东西,一句废话不与他们多说,进了庙去。
“呸!说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原是耍人玩的!”同行之人骂骂咧咧,却也无可奈何。
小乙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他几乎要哭出来,这几人之中,唯有他饿最久,又是大病初愈,心头的沮丧因饥饿而成倍增长。若是现在能喝上一口米汤,就算里面掺了砒霜,他都愿意的。
他在台阶前默默坐了一个时辰,同行几人早就走了。但他实在没有力气,饥饿像一把钝刀,在胃里来回搅动。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想要站起来,回去,或是觅食,总要往前。他咬了咬牙,无论如何,他在天黑前赶紧回去,否则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从花山上下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行到半山腰处,见有一片野湖,夕阳洒在上面,将湖水染上一层金红。如此美丽的景致,小乙没有力气欣赏。野湖边上,还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女,他同样也没有心思欣赏少女,除非少女能够化作一颗大馄饨。
路过那少女时,小乙竟真的产生了关于馄饨的幻觉,那层层叠叠风中摇曳的白纱裙是馄饨皮,飘在鲜香的鸡汤里头,馄饨肉大颗饱满,咬下去鲜味便一下子涌出来,在舌尖上打滚。。。
他脑中关于馄饨的幻觉挥之不去,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舌下的泉眼便决了堤。他费劲的往前走着,突然,身后传来“噗通”一声。
馄饨落锅里了?!
他停下脚步,下意识回头,湖面上翻起异乎寻常的涟漪,刚才湖边的那个少女不见了。
不是馄饨下锅了,那少女跳河自尽了!
小乙从幻觉中清醒过来,拔腿奔回湖边,往湖里瞧去,只见那少女的白裙在水中散开,像一朵凋零的花。
他暗叫不好!不顾已经快饿死的躯体,一头扎进冰冷的湖水里。
湖水灌进他的口鼻,他奋力向下,抓住那个不断下沉的影子。饥饿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他清楚的意识到,如果现在放弃,两个人都活不成。既然做了,那么他只能拼劲全身所有力气,赌一把了。
小乙一手揽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她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这是溺水者本能的反应,她的指甲在小乙的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膝盖顶到了他的腹部。小乙闷哼一声,但没松手,反而把她箍得更紧。咬着牙一手划水,艰难地向岸边游去。
终于,他的脚触到了河底的淤泥,用尽最后的力气,先将那少女推上去,自己才跌跌爬爬滚上岸。
那少女已经瘫软如泥,她的头向后仰着,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