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这儿吧。”
事实证明陶乐真确实只是在找借口下车,在编了好几条说辞都被周缘淡淡戳破后,陶乐真有些气急败坏,开始不耐烦地跺起脚来,以一种让人心烦的频率和音量,惹得前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们这边两眼。
“周围人都在看你。”
周缘轻声开口。
“那又怎么样?我要下车。”
陶乐真不服气地说。
周缘瞥了一眼她衣袖上的三道杠,只说了一句,“少先队员在外面不应该以身作则吗?”
陶乐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红领巾,委屈地撇了撇嘴,一言不发地停止了跺脚的动作,然后用很小的音量开口说,
“我只是想下车。”
“你不想看见你妈了?”
周缘反问。
陶乐真愣了一下,瘪着嘴巴,没有再说话。
历经两个小时,周缘和陶乐真下了大巴,又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们要去哪?”
陶乐真问。
周缘没说话,而是直接对司机道:“师傅,去滨市医大一院。”
陶乐真闻言顿了一下,而后皱起眉头,“这不是我爸爸住院的地方吗?为什么要去那?”
周缘顿了一下,“你妈就在那。”
她说完看了陶乐真一眼,见她一张脸皱巴巴的。
“你不想见你妈了?”
“想,可是我有点怕见到爸爸。”
直到到了病房门口,周缘才理解了陶乐真方才在车上那句话的含义。
隔着病房玻璃,周缘看见了她母亲徐桂玲的第三任丈夫,这位从前儒雅且风度翩翩的陶教授如今就这样躺在病床上,虽然仍是慈眉善目,但精神面貌显然并不乐观。
周缘站在病房门口,看了看里面的陶教授,又看了看身旁踮着脚扒着窗户往里看的陶乐真,脚步挪了挪,忽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动作,正犹豫着,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找谁?”
等周缘转过头时,迎面走过来的女人正好在她面前站定,女人看了看周缘,又看了看她旁边的陶乐真,沉默了两秒,而后忽地皱紧眉头,显然是认出了周缘是谁,然后自动开启了某种防御机制。
而周缘也从她和陶乐真的反应中意识到,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神态雍容的女人就是陶教授和前妻生的大女儿。
“你怎么知道我爸的地址?”
女人说完又低头看了一眼缩在周缘旁边、紧紧拽着她袖子的陶乐真,眉头锁得更深,“你告诉她的?你们俩还真是一个妈生的,看我爸现在犯了脑梗,想过来蹭钱?”
“陶小姐,你这句话就没意思了,你也是教授的女儿,说起来,你们俩也是姐妹。”
周缘说完,低头轻轻将陶乐真拽着她衣袖的手分开,指了指走廊前方不远处的长椅,对陶乐真道,“去那坐一会儿,我们聊点事情。”
陶乐真抬起头看了周缘一眼,小脸皱成包子,而后不情不愿地走到长椅前磨磨蹭蹭地坐下。
“你到底要说什么?还故意把那丫头支走,怎么,想带着她来跟我爸要抚养费?”
女人开口时略带轻蔑,拢了拢身上的羊绒披肩,继续道,
“省省吧,你妈都没从我这要来钱,现在可好,我爸出了事儿,她一竿子不知道跑哪去了,还让你带着那丫头过来要钱,我真是不明白,人的脸皮居然能这么厚吗?”
“陶小姐,我能理解您因为父亲生病心情郁闷,但你应该也很明白,我母亲和你父亲已经结婚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我没见过我母亲几面,身后坐着的那个小孩儿我也从来没见过,如果不是突然在家里看见她,我今天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也不存在你所谓的‘蹭钱’。”
周缘说完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长椅上发呆的陶乐真,停了一会儿,又回头继续轻声道,“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陶乐真送回来,送到她爸爸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