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风劝她:“哪有过年不吃饺子的?吃一个。”

话一出口,全桌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像小时候等她背古诗一样。

林雪球只好接过他递来的那个,低头咬了一口。

“嘎嘣”一声响,清清楚楚响在唇齿之间。她愣了一下,缓缓扯出嘴里那个亮闪闪的一元钢镚。

“哎呦!”史秀珍第一个笑起来,“大孙女,我今年就塞了一个硬币,还真让你吃着了!”

“这可是大运气啊!”林志风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故作镇定的兴奋,“来年准顺。”

林雪球低头笑了。这把戏她太熟了。

从她刚能自己拿筷子开始,每年除夕桌上都要来这么一出。高考那年吃到硬币,说她一定能考上好学校;大学毕业那年吃到,说她肯定找到好工作;工作换了几次,也说是“攒着运气挣大钱”。

这些年她远着、忙着、也淡了,可一回来,他们从没断过这个环节。就像谁在岁月里给她摁下了个重启键,年年照旧,年年盼她顺。

屋里是热的,人也全乎,不多不少,刚好一桌。

这一年回头再看,从前觉得的那些琐碎和折腾,竟也不再叫人烦了。反而看见了某种被爱过的证据,藏满屋香气里,一刻未少。

林雪球靠在椅背上,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闹,觉得这吵闹也好听。

一屋子欢笑之间,马上到了十二点。

袁星火看了一眼挂钟,招呼众人,“得,走,赶紧穿衣服出去。”

林雪球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裹得严严实实,像个肉粽,被半推半拉地拽出了门。

“你这是把烟花爆竹店搬来了?”林雪球看着院里堆积如山的烟花箱,惊得瞪圆了眼睛。

“可不是,把老王头店里最好的都包圆了。”他边说边往雪地里搬箱子,像个孩子王似的在雪地里忙活,把各式烟花摆成了个阵法,满地红围成个圈,窜天猴插在雪堆里排成行,礼花弹整整齐齐码在中央。

郑美玲裹着棉袄站在林志风身边,笑骂:“火呀,你这是要把咱家院子炸上天啊?”

袁星火回头冲他们咧嘴一笑,“等会儿让你看个新鲜的。”

倒计时开始时,他往林雪球手里塞了支香,“媳妇儿,你来点第一支。”自己却跑到院子另一头,像个指挥家似的举起手臂。

“三、二、一……”

随着新年钟声,袁星火手里的窜天猴“嗖”地蹿上天,在夜空中炸开一朵金花。像是得了信号,满院的烟花次第绽放地上的红纸屑噼啪作响,红的、紫的、银白的炸在天上,打得院墙上满是跳动的影子。

史秀珍在屋里直拍窗户,假牙笑得直打颤;老林和郑美玲站在台阶上,火光映得两人鬓角都泛着金红。

袁星火跑回林雪球身边,把她冰凉的手揣进自己怀里。

他们仰头望着漫天华彩,谁也没说话。那些在夜空中绽放又消逝的光亮,那些映在雪地上的彩色光影,还有掌心传来的温度,都让雪球忍不住颤起来。

最后一朵礼花消散时,袁星火突然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差点忘了这个。”

是支小小的仙女棒,火苗在他眼底跳动,“给你补上小时候的。”

林雪球举着那支小小的火花,看它在雪地里画出一个个光圈。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竹声,近处是袁星火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

林志风瞧着小情侣腻乎也眼馋,从袁星火手里抢了一盒,点着了递给郑美玲一根。

“来,过个年你也童心泛滥一回。”他说着,自己先在空中比划出个大大的心形。

郑美玲接过来,起初还扭捏着,“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玩这像啥样?”

可火星一冒头,她眼角就亮了。没几秒,两人就在院子中间挥起双臂,像打太极一样画圈、甩花,一边还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损。

“你画那是鸡还是鹅?”

“你这才像一撮猫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