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很不一样。达木喊哥,咬字脆亮尾音断得干干净净,而婪雀说话轻缓多,音节绕在舌喉上久久难止,如同拉长的弦仍有余调。
莫名其妙被夸了。
婪雀颈线漂亮,直,不像虾仁一样弓着突出一节骨头。
他说:“我知道,达木比我好,好很多,他甚至比我更讨人喜欢。”
“所以,要是哥更喜欢他,我也不会多事。”
披下的发丝被风吹得颤动,我只是怔怔地看着婪雀,听他说完。“如果这次换成达木,应该会更有意思吧,我不知道怎么和哥相处,怎么跟哥说话,好像说什么都显得我愚钝,不识趣,不讨巧。”
我忽然跳出一个念头:第一次听婪雀讲完这么多话,好流畅。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走近他。这是一个男人间的拥抱,我张开双臂搂住婪雀,他错愕地看向我,身形一僵,我与他差小半个头的身距,瘸着一只脚拥抱仍是比较艰难。我重重地拍他几下,背肩与手心相碰发出沉闷的声音,“相信自己,婪雀,你有你的优点。我真认为你和达木都很好,你厨艺非常好,我就很喜欢这样的。”
婪雀低声问:“真的吗,不是骗我?”
一双手同样地从后面抱上我。我肯定,“真的。”
几个寨民从祭坛和石柱的侧后方走出,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我们来不及松手,他们说着话,正好朝这边扫过眼神,其中一人戴着一顶尖锥型的帽子,顶端捆住几根流苏,其余的人皆揣着类似的帽子。
看见我和婪雀时,他们毫不意外地止住脚步,神色惊愕,面面相觑,一幅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
“*&%#;_*§???£^¢]|\………”
他们操着一口发音另类的语言议论,打量观察的眼神令我感到略微不适,此时,婪雀也听到这些话语声,他收回手,朝后一顾,寨民纷纷上前,围着他喋喋不休地说着。
婪雀听了一会儿,才以同样的语言回应他们。
艰涩拗口的语句犹如一面密不透风的墙,将我和婪雀他们隔开,这道透明的屏障使我尴尬地扶着石柱退开一些,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婪雀如有感应地看过来,他左右说了几句,那些寨民随之让开,他们也一同瞧着我。婪雀扶起我的胳膊,与我用汉语交流,“走吧。”
我怕他是碍于我在场,另需照顾才匆匆结束,“你有事可以先忙,回去的路我记得,我能走回去。”
婪雀摇头:“不,他们只是顺道打招呼。不影响,我们走吧。”
离开之际,我禁不住回头。只见他们依旧待在原地窃窃私议,仿佛能感受到我的视线,几人停下交谈,目送我和婪雀走远,压低的,难懂的,一二字的萨仁图语,飘散在他们时张时闭的嘴中。
熟悉,陌生。
我记不起此前一闪而过的景象了。
9 | 09
【通话】
“今晚有祀黎会,哥想看吗?”
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回去,雨后潮湿的气味充斥在鼻尖。我在婪雀的话里又听到一个新名词,不待多问,他先解释起来:“这算一次小灾,大家通常会举办祀黎会,祈求萨仁图的神灵庇护宽宥。”
小道狭窄,难并行。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婪雀身后,至最后一石阶,他侧开让道,向我摊开双手,借力后我更加轻易地迈过这一阶。
我顾忌寨民会有排外心理,并未直接答应,“我去了会影响你们吧。”
“不会。”
婪雀欲言又止,说道:“我和达木都需要祀黎,可能不能及时照顾哥了。”
我摆手:“小事。不方便的话,我待在屋子里就行,你们不用操心我。”
再慢行几分钟,隔着层层密林,我终于眺见那熟悉的尖顶轮廓。回到屋中,我吐气坐在矮凳上,婪雀倒好一杯水放在我面前的小案,几根嫩绿的茶叶舒卷,泡浮水中,散发着浅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