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余婉娘与平日里大不相同,便问道:“老板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讲呢?有什么不妨直说。”

余婉娘笑了笑,眼神中带着几分落寞,但终归还是没有将嘴边的话说出来,只是让着杜隐禅吃饭。

杜隐禅只吃了几口,就让余婉娘将东西收走,推说自己不太舒服,继续躺回床上。

余婉娘走后不久,叩门声又笃笃地响了起来。杜隐禅半倚在床头上,只当是宋执钧回来,眼皮也懒得抬一下。 “门没闩,自己进来罢。”

有人推门进来,浓烈粗粝的烟草气息涌入,霸道地驱散了室内余晚娘留下的那点脂粉香。杜隐禅忙撑起身体望去,来人居然是孟三川。

“杜少爷。”孟三川不见外地坐到椅子上,自己倒茶喝,边喝还边品滋味,“你这上房里的茶叶就是好,人分三六九等,茶叶也分高低中下,下辈子呀,我也要等个上等人。”

杜隐禅起身坐到他对面。“今天怎么了,一个两个都透着反常。你老孟也喜欢拉家常了?”

“咱们俩也算是不打不成交。”老孟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黄牙,“你这人虽然看起来难缠,但是不坏,若是日子久了,咱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朋友?”杜隐禅看看他,他今天比往常显得利索一些,是新理了头发,“或许吧。”

“我那师弟,为什么会住进殷家呢?前天晚上我去送信,时间紧迫,没来得及细问。”老孟看起来很困惑,“他跟殷蘅樾有什么关系,杜少爷你可知道?”

杜隐禅的眼睛变得极为冷漠,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知。”

老孟颓然地垂下那颗剃着青茬的头颅。“这世道越来越看不清了。”

杜隐禅的声音里有着超越年纪的沧桑,她说:“看不清便不必看,守住自己的心田。不论什么世道,立心为岸,不随浊浪沉浮,自能度己成舟。”

“好。”老孟一拍桌子,“好一个立心为岸,不愧是杜照隅的爱徒。”

杜隐禅从椅子上弹起,猛地立直了身体。“你认识我师父?”

孟三川露出个神秘的微笑:“我跟杜照隅是老相识。你的名字杜隐禅他没少跟我提起。丫头,我这回来,是跟你道个别,雷少帅调我今晚跟他去殷家订婚,贴身保护。多谢你呀,这几千口子人算是有救了。”

杜隐禅凝神看着他:“你一身功夫,为什么藏在军队里做一个普通的老兵呢?”

孟三川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他抬头时,杜隐禅恍惚看见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身影:挺拔如松,目光如电。他和他的师弟都善于伪装。

他回道:“人呀,一辈子总得有个寄托,雷大帅对我有知遇之恩,他活着的时候我也风光过。”说完这话,他又恢复了从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丫头,你是好样儿的,可是我老孟也不差。咱们呀,走着瞧。”

说罢,他摸起桌子上的半盒香烟,哼着小曲,起身下楼去了,那荒腔走板哼唱声穿透雨幕,丝丝缕缕地飘荡回来,透着无尽的落寞与苍凉。

"少年子弟江湖老啊,红粉佳人白了头……"

天色向晚,雨势渐收。

宋执钧归来时带着几分笑意,看来他的码头生意谈得不错。

天色昏暗,杜隐禅坐在桌前,将自己认真打扮一番,找出一身黑色西装,指间缓缓抚过衣裳,这是去年她过生日的时候师父送给她的,经纬之间好像还留存着师父的温度。

穿上西装,打好领结,别好金质袖口。她站在镜子前端详着,镜中人虽衣着考究、风度翩翩衣,却掩不住眉宇间病态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