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黄狗从破烂帆布后面跑了出来,暴露在汽灯的光柱之下。被戏耍的愤怒让张韬铭狠狠地向它开了一枪,狗立即倒在血泊之中。
守在外围,负责警戒的谢云生一群人爆发出一阵嘲讽的笑。
46、告别
被刺与被救,都发生在电光石火般的瞬息之间。殷蘅樾知道刺杀自己的是谁,却猜不透要救自己的是谁。
雨势未歇,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如更漏,声声催人。这一夜,殷蘅樾枯坐书房,直到座钟打了四声,门外才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张韬铭关上门跟他描述了经过,虽然羞耻,但并没有隐瞒。
殷蘅樾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五寅镇,小小的五寅镇,居然招来了这么多人。好热闹啊。
“老爷,是我无能,我没有找到藤原先生,甚至没有抓到一个可疑的人。”张韬铭的身上都湿透了,裤脚上沾着血迹,不知道是狗血还是人血。
殷蘅樾缠着佛珠的手轻轻摆一摆。“不怪你。是有人布下好大一盘棋,目的在于我,他要杀的人是我。”
“他……是谁?”张韬铭看着殷蘅樾,眼睛里带着仇恨的火,他恨那个耍得他团团转,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尊严扫地的幕后黑手。于张韬铭而言,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比丢了性命更让他难以忍受。
殷蘅樾递过一张报纸来:“上海有个暗杀团,这几年闹得沸沸扬扬,你应当听说过的。他们行事乖张,手段狠绝。专杀名气大的人,以此来获得一些江湖名头,引得无知百姓为他们叫好。因此他们就越来越嚣张,还自称什么‘暗杀大王’。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实则不过是些无法无天的亡命徒。富商巨贾,权贵显要,谁在风口浪尖,谁就是他们的目标。一月份更是在日租界搞出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案,炸死几个日本人。当然,我也在他们的暗杀名单之上。”
张韬铭接过报纸,上面赫然登载着“暗杀大王”杜照隅身亡的新闻,没有照片,偌大的标题下面是大段密集的文字,详细叙述着这位搅动上海滩风云的人物的死讯。看来杜照隅此人的影响力很大,不然寸土寸金的《申报》不会用这么大的篇幅来报道他的身亡。
“他死了?死因是……中毒?”
殷蘅樾点点头:“此人行踪不定,并且身边有个雌雄莫辨的弟子,就算政府、黑帮、日本人等几方势力多方围剿,却屡次被他逃脱,直到……”话说到这里,殷蘅樾不肯再过多透露,而是截断话头,说:“来刺杀我的就是杜照隅的徒弟,她要为她那死去的师父完成生前未竟之‘遗志’。一击不成,必卷土重来。今晚的订婚宴宾客盈门,鱼龙混杂,正是她浑水摸鱼、再度行刺的绝佳良机。韬铭,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再小心呐。”
杜隐禅一直睡到正午才起床。
窗外的雨还在簌簌地落着,她无神地摸出衣裳换好。
房门被轻轻推开,余婉娘端着红漆托盘走了进来。她却脸上总是带着钩子的媚笑不见了,眉眼间撩拨人心的风情也不见了,透着一股少有的沉静。
她将饭菜一一摆放在桌子上,连裙裾都规规矩矩,没像往常那样故意摇曳生姿。
杜隐禅的脸色不好,不时地轻声咳嗽,余婉娘耐心细致地为她盛汤端饭,杜隐禅冷眼看着,不由得起了疑心。
“叶大少呢?”她随口问,心不在焉地将只喝了一口的莲子羹放下。
余婉娘道:“一大早就带人出门了,看方向,应当是去了码头。”
宋执钧对于五寅镇的码头志在必得,是啊,这个小小的码头看起来不起眼,却在要道上,吞吐量也不小,运输枪支弹药、黄金鸦片再好不过,既能掩人耳目还能事半功倍,这咽喉之地,怎能不让人眼红心热,争得头破血流?
罢了,他们争他们的,杜隐禅志不在此,她有自己的使命。
余婉娘为她剥开一个小巧肉粽,笑道:“杜少爷尝尝这粽子,人家都说,余婉娘包的肉粽是五寅镇最好吃的。”
杜隐禅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