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新人入棺!”一个尖利刺耳的嗓音划破了寂静。

意识到自己即将与棺材里的死孩子埋在一起,伍晦珠尖叫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踢打着,撕咬着拽住她的人。

“不!我不要进去!爹!爹”凄厉的童音在空旷的坟地里回荡,却激不起任何同情或恻隐。

几个粗壮的妇人面无表情地围拢上来,像捆扎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轻易地制住了她。她被强行塞进了那口冰冷的棺材里,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死去的男孩旁边。身旁是僵硬冰凉的躯体,她第一次触摸到了死亡的实质。

棺盖沉重地压了下来,缝隙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里,是父亲站在坟坑边缘的身影。他究竟跟过来了,但始终背对着她,他不是来告别,而是来监刑。

就在棺盖即将完全合拢前一刹那,父亲的声音透过那仅存的缝隙清晰地传了进来:“杜家清誉,系于你身。”

最后的光线彻底消失,沉重的棺盖严丝合缝。

世界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杜隐禅的尖叫化作呜咽。她伸出手,抓挠着头顶上方冰冷的木头,她能感觉到指甲在猛烈的抓挠下翻折、撕裂,但恐惧叫她感觉不到疼。

她哭喊着每一个可能救她的人的名字:娘!奶奶!大哥!二姐!她喊着从小带她的乳母大雁,喊着总偷偷带她出去玩的丫头槐花,甚至喊了家里那条总爱摇尾巴的大黄狗。

但她却始终再也没有叫过一声“爹爹”。

恐惧一波强过一波地淹没她。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小小的身体蜷在棺材一角,尽量不去触碰身边那具死尸。

外面只有泥土被铁锹铲起、一锹锹砸落在棺盖上的闷响。

细微的尘土从缝隙里落下来,掉进她的头发里、眼睛里、嘴里。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绝望,如同这棺木中的黑暗,无边无际,冰冷彻骨。意识变得模糊、沉重。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醒过来,像往常在家中醒来那样,她呼唤着乳母,可是没有任何回应,她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身上有了些许力气,她再次扶着棺材壁,半坐起来,虽知道徒劳无功,却还是一下一下敲击着棺材板。

“师父,您也太贪杯了!就算那酒再好喝,也不能喝到到这个时辰才往回赶啊。”一个身上挂满了包袱行囊的少年嘴里不住地抱怨着,“您瞧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我看呀,等咱们找到个能歇脚的住处,天都要大亮了!”

走在前头的中年男人背着手,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朗声一笑,清冷的月光照亮他清癯的侧脸。“急什么?月色如水,清风徐来,荒郊野径,正好当是散步了。”

少年猛地刹住了脚步,像只警觉的兔子侧耳。“师父!您快听!有声音!”

中年男人也停下步伐,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声音来源,扭身向着一片坟堆走去。

“师父!是敲棺材板的声音!” 少年听得真真切切。

“走!”师父低喝一声,人已经不见。

“等等我,师父!”少年带着身上挂满的累赘包袱,咬紧牙关,朝着山坡上冲去!

月光惨白,清晰地照亮了坟前那块簇新的石碑,上面刻着几行刺目的朱砂大字:“胡府幼子胡文瑞配贞烈伍氏晦珠之墓。”

微弱的敲击声,正从这块石碑下的泥土里透出来。

“挖!”中年男人赶到坟前,没有丝毫犹豫,他看到一把被丢弃在坟边的铁锹。脚尖一挑,铁锹飞起,落入徒儿的怀中。

“快!用这个!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