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叶先霖不屑得瞪他一眼,“我劝你回去一趟,就算是跟殷小姐道个别,别让人家牵肠挂肚的。我也瞧不出来你有什么可叫人挂念的。”
房雪樵难得的顶了一句:“殷小姐可不像你,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过看我流落在外,心生怜惜罢了。”
叶先霖被这句怜惜笑得差点当街打滚儿,抬手挑起他的下巴,指尖贴着他喉结滑动,逗鸟儿似的啧啧两声,“老子我也怜惜得很呀,怎么就比不上殷小姐了?”
房雪樵反手挣脱,怒道:“你也算读过圣贤书的人,我看你也一肚子学问,装起少爷来挺像那么回事。可私下里怎么总是没有个正形呢?”
“去他妈的仁义礼智信,一堆臭烘烘的裹脚布!”叶先霖甩开手,不知为什么发了火,“都是骗人的把戏!”
天阴沉沉的,就像叶先霖的臭脸。街面上的店铺点起了灯,如点点星辰。
房雪樵不知怎么的,在她面前总有几分心虚,底气不足似得,她一发火他就自动服软,低下头做个合格的跟班,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不断得偷眼观察她的脸色。
赌着气,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客栈。柜台后的余婉娘正用银签子挑着核桃仁,与她隔着柜台相对而立的男人闻声转头,房雪樵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这是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瘦削的脸庞上刻着风霜的痕迹。他穿着最普通的灰布短褂,布料下绷紧的肌肉线条却掩不住一身精悍之气。花白的鬓角修剪得极短。眼白泛着浑浊的黄色,瞳孔却黑得发亮,看人时像两把出鞘的短刀,直往人骨子里扎。看似随意搭在柜台上的右手虎口覆着层厚茧,食指关节明显粗大变形,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叶大少”余婉娘的声音千娇百媚,叶先霖本不想招惹这号人物,谁知老板娘却将她留住。她只好不动声色的点头微笑,将头上的帽子摘下,另一只手向着身后的房雪樵摆动,示意他赶紧回房他手里的飞爪百练索可经不得这种老江湖的眼睛。
房雪樵也并非真傻,他将飞爪百练索掩在衣服下,佝偻着背往阴影里退去,在昏黄的光晕里,匆匆回房。
叶先霖客气地向着中年男人抱拳行礼,转脸看着余婉娘,一本正经,彬彬有礼。“老板娘,何事?”
余婉娘抬手指一指中年男人。“江漕总可等您多时了。”
怕什么来什么,这男人居然是此地的漕总,还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叶先霖只觉得脸皮僵硬,努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一只手探进长衫,时刻准备拔枪。这看似雅致的永安客栈,前有"活阎王"雷鹤存虎视眈眈,后有江漕总守株待兔,空气都似乎沉重了许多。
“您就是叶大少?”江漕总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抱拳还礼,鹰隼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在审视一件稀奇的货物。"果真是一位少年才俊。”
“哪里哪里。”叶先霖假笑着,声音清朗明快,“是晚辈疏忽了,没有去漕总府上拜码头,实在是最近繁忙,还请漕总见谅。”
说场面话,谁也比不过她,上海滩历练出来的,再违心的话也能说得情真意切。她能活到现在,一半靠的就是这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另一半嘛,靠的是运气,也是天意。等到哪一天老天收了她,她也没有怨言。可是活一天就得折腾一天,这是她的命。
江漕总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叶先霖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烟草与河腥的气息。“时候不早了,叶大少若是不嫌弃,能不能跟我喝一杯?”
叶先霖愕然的看着他,不知这位地头蛇究竟要做什么。攀交情?谈买卖?警告还是找茬?但她终归是经历过风雨的人,脸上还是挂着那张微笑的面具,豪气的一挥手。
“理应是晚辈请您喝一杯,下了雨,不方便出去找酒楼,咱们就借老板娘的房间一用,我做东,请老板娘出点力,出点好酒,咱们今天一醉方休。不知老板娘可赏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