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宇将脸轻轻贴在奶奶温暖的掌心里,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滑落。另一种肌肤传来的体温比从前低了许多,却仍是他熟悉的触感。小时候,每次摔倒或是受委屈,都是这双手将他扶起,拂去尘土,再轻拍他的脸颊,教他坚强。
“别哭,男子汉流泪多难看。”吴樽轻声笑道,拇指轻轻擦拭着他眼边滚烫的泪珠,“奶奶感觉很好,只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
邢宇低着头,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床的边缘。
连床头那盏台灯都亲吻着吴樽的银发,和蔼的脸染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尽力压抑着喉咙里的咳嗽声,邢宇连忙送上水杯,扶她小心地喝了几口。
“见到爸爸妈妈了吗?”吴樽靠在枕边,虚虚地握着邢宇的手,眼睛扫向门口。
“嗯,”邢宇一只手牵着奶奶,一只手伸进背包拿出诗集放在被子上,“奶奶,我给您念好吗?”
“哎呀,还是小宇最懂我。”吴樽抚摸着《新月集》的封皮,“不用,等出院后,奶奶想自己看。”她的手指在微凸的书名上缓慢滑动,好像在回忆什么。
“好。”
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监测仪器隔一段时间发出的规律声响。一只小鸟落在窗台上,歪着头看了看里面,又飞走了。
“你爸妈很爱你,小宇。”吴樽有些吃力地换着气,“他们只是,一个不知道怎么爱,一个用错了方法。”
“我明白,”邢宇低着头,双手摩挲着吴樽手上的每一处起伏、每一根血管,“但我已经长大了,这是我的人生。”他咬住下唇,藏住心底的倔强和不安。
“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吴樽轻轻捏住邢宇的手,眼神温柔,“每个人都有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我只希望,在你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永远快乐、幸福。”吴樽轻轻抬起手,示意他靠近些,“小宇,答应奶奶,不要带着怨恨活着。不要怨恨你的父母,也不要怨恨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邢宇的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泪水从指缝间滴落。
“你喜欢的女孩,”奶奶突然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您怎么知道?”邢宇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脸上的泪水未干,其中一滴滑过脸颊落在床单上。
“去年暑假的时候,”吴樽抬起颤颤巍巍的手,动作轻缓地抹去那道泪痕,“看到了你相机里的照片。”
“您还偷看,”邢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对每个人都很好,但也有自己的坚持,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和您一样。”
说到这里,邢宇停下声音,睫毛有些无措地垂下,“但是我拒绝了她,奶奶。”
“为什么?”吴樽有些惊讶,但还是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我害怕让她看见我真正的生活,至少现在不可以。”邢宇苦笑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很好,奶奶,所以她值得更好的人,不是我这样的人。”
“你知道为什么我在你出生那年就隐退了吗?”吴樽叹了口气,握紧了他的手。
邢宇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因为我觉得,比起那些虚名,陪伴我最爱的小宇长大更重要。”吴樽笑了笑,眼神飘向远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岁月,
“我曾经也很害怕,怕别人质疑我的水平,担心他们对我的画抨击诋毁。可后来才发现,这些都不重要。”她轻轻抚摸着邢宇的手背,继续说道,“人生啊,就像画画,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看,而是你自己满不满意。如果你想做些什么,就大胆去追,不要因为害怕未来的不确定性就放弃所有幸福的可能性。”
“有些路,看起来很难走,但只要迈出第一步,就不会那么可怕了。”吴樽望着天花板,目光仿佛穿透了白墙,看向遥远的过去,“就像我学画那年,老师说我没天分,但我还是每天画,最后不也很好吗。”
“奶奶...”
“小宇,”吴樽微笑着,仿佛要将所有力量都传递给他,“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