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墓碑旁长出来几根杂草,余烈随手扯去,接着说:“只是隐约记得,一次我妈做红烧肉的时候,他好像多吃了一碗饭。所以我就当他爱吃这道菜。”
月凉如水,风轻轻地吹。
程菲不知道余烈这些话是在对她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因此并未搭腔,只是也蹲下身,边和他一起清理杂草,边做一个安静尽职的聆听者。
“小时候他总是不着家,经常一出门就消失好几天,回来的时候也都很狼狈,不是被人打掉了几颗牙,就是身上多出来一道血淋淋的伤。”
“我妈每天担惊受怕吓得半死,经常和他吵,跟他闹,说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还威胁他说,他如果再在外面混,我妈就要抱着我一起跳河。”
“再后来,他忽然说要带着我们到滨港生活,我妈本来还高兴了一阵子,以为他终于幡然醒悟学好了,打算找个正经活计好好过日子。”说到这里,余烈忽然一扯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谁知到了滨港桐树巷,他把我跟我妈往桐树巷那个小平房一塞,转头就他妈找小姐去了。”
啪。
余烈将扯下来的一把杂草狠狠丢进旁边的泥地,猛然抬起眼皮,再次望向墓碑上的男人。
“你知道么。”余烈死死盯着他,沉声道,“你这人做丈夫、做父亲,是真的烂透了。”
照片上的男人仍旧眼神清冷,温和地与余烈对视。
“没错,我恨你。”余烈嗓音更低,语气冷若寒霜,“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恨你。是你让我在十来岁的年纪就历遍人心冷暖世态炎凉,差点毁了我,也是你,间接害死了我妈。”
“我恨你,恨到厌恶自己的姓氏,厌恶自己身上流着的每一滴血,恨到连提起你的名字都嫌脏。”
“我甚至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什么我会是你余明城的儿子,为什么我会有一个你这样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