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上人头揽动,大大小小的行李箱、五颜六色的条纹编织袋都杂乱拥挤地堆叠在陈旧的行李架和座椅附近,抱著大包小包的人们靠在座椅上疲倦地打著哈欠,把围巾又裹厚了几层。
蓝色制服的乘务员引著一个学生模样的乘客,边走边劝道:「小伙子,你这样一直站下去,腿吃不消的。」
二O一○年前后的交通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年刚过完,初七初八正是返工的时候,从小城镇B市到大都市A城的火车一票难求,江叙费了好大劲才抢到一张站票。
从上车到现在,他已经站了很久了,可这段时日的火车格外拥挤热闹,餐车都坐满了,连偶尔空出来的座位都没有,加上绿皮车慢,路途遥远,没有十几二十个小时根本就到不了A城。
大概独自出远门的学生,总是容易让年纪大的人想起自己的孩子,从而多生出几分关心顾念。
车厢里的乘务员大姐看他左脚站完换右脚,右脚站完又换左脚, 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便热心肠地帮他想起了办法。
「不过这会儿能靠著墙的位置早就被估完了,」她说著叹了口气,指著过道上铺著报纸三三两两靠在一起席地而坐的乘客们建议道, 「你乾脆学学他们,也找个伴儿,像他们这样俩人背靠背坐一块儿歇歇,省得一个人坐久了腰疼。」
酸江殇他正说著,她的眼前突然一亮。
「哎呀,小伙子,」她指著不远处靠在门边发呆的人对江叙道,「你看,这不就有一个,你看他身高体形都和你差不多,你俩搭个伙,一起坐会儿,给对方当个靠背放松放松,这路还远著呢。」
被提及的男孩抬起头往这边望了一眼,两人隔著热络的乘务员对视上,表情都停滞了一瞬。
「江叙?你怎么在这儿?」
沈方煜一眼就把江叙认了出来。
江叙懒得理他,沈方煜便自想起来,随口分析道:「哦对了,你家也在B市,明天是返校第一天,这又是去A城最早的一趟车,你买这趟……挺正常。」
「你俩认识啊,」那位乘务员大姐看起来挺乐和,「那正好,」 她找来几张报纸,在尚存的一点空地上帮著铺了几层,「那你俩就坐这儿吧,要是有人来,要从这儿过,你们就让让。」
沈方煜戴著副耳机,闻言摘了一半儿,他的视线在江叙的腿上停顿了一会儿,又挪到他脸上,哂笑了一声:「这就站不动了,这么娇气?」
江叙白了他一眼:「你才娇气。」
「哎呀,怎么拌起嘴来了?」
那乘务员把两人的小臂一握,劝和 道,「都是赶路的,都不容易,有什么好拌嘴的,我看你俩看起来都像是大学生,是要去 A 城上学吧?」
江叙和沈方煜的年纪看起来跟她儿子差不多,见两人默认了,乘务员大姐没忍住就代入了长辈的角色,跟劝自己儿子似的,苦口婆心道:「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从咱们 B市考到 A 城那种大城市读书的人本来不多,能在外乡城里有个老乡同学,那是多大的缘分啊,你们更该互相扶持,关键时候说不定能帮大忙呢。」
她脸上写满了真心实意的关切,眼角的皱纹也伴著她担忧微蹙的眉加深了许多。
江叙一恍神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了。
沈方煜也沉默下来,没再继续跟江叙咖声。
他把随身的包一甩,背到了身前,在乘务员铺的报纸上坐下来, 拍了拍旁边的报纸,偏头对江叙道:「算了,过来坐吧。」
见江叙还站著,他又对乘务员客气道:「谢谢您了,刚刚是我们356俩不懂事儿,您别担心了,先去忙吧,这儿我来和他说。」
乘务员见他能屈能伸,也悬了一口气,临走前她又拍了拍江叙的肩,说了句:「你看,你朋友都递台阶儿了,年轻人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的,都说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江叙顿了顿,对那位乘务员道:「给您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