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京城里找活人取耳,必会闹出动静,可如今一点传闻都无,那人就必是从外面运进来的。”

“那鼠娘娘和红白童子,一个放火使人失家离乡,一个聚鼠驱赶流民,相互应和,看来不止是引诱那些人进了幻境炼妖,还从中取了许多活人的耳朵,这么多活人进京不好隐瞒,可若换做是老鼠叼着耳朵钻进来,却是一点都察觉不到的。”

十六的眉头却愈发有些紧了,“哪里会这样凑巧……”。

她叹了句,心中了然,这一头一尾串联起来,竟成了张早就架在他们头上的网,只等着落下,将他们全须全尾地一网子搂上岸。

她如今还摸不着头脑,串不起全貌,心中却似夜里燃起野原上的火焰,虽只一点光,却烧得通红,化成了愤怒。

“这样多的人命,就这样轻率地葬送了,就只为了给我们下套吗?”十六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

那就来吧,她只是个小道士,却也是师父自小耳提面命教出来的亲传弟子,斩妖魔、济乱世、扬正道,样样她都记着,虽力有所限,但心志不移,既有邪祟都作乱到自家头上了,那便拔剑相迎,绝无二话。

她那股热气大概是冲上了头顶,正烧着了抱着她的李玄慈,他向来冷淡,却没有在此时给她浇凉水。

他知道,怀里这是个面冷心热的,尽管平日里在外人面前总装得四平八稳,可内里却是向来长着满肚子意气,他从前只道可笑,后来又觉有趣,再后来,便心甘情愿被扯进了这人情因果、世事羁绊中。

李玄慈伸手拎了拎十六的耳垂,将热血冲上头的她轻轻拽了回来,“总得找到由头,今夜来此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进去看个明白就知道了,要杀要剐,到时我定不拦你。”

“倒也用不着杀啊剐啊的。”十六气势同声音一起低了下来,她到底不比李玄慈,做不到如此杀伐决断,只想查个是非明白。

二人粘粘乎乎的时候,何冲照例在旁边暗暗翻白眼,余光却瞄到师父正蹲了下来,在细细查看什么,连忙过去,小心问道:“师父,可有什么发现?”

唐元指尖在地上一拈,取了一痕土灰,往舌尖一过,随即啐在地上,叫何冲叹为观止,要知道这地方可刚挖出来不知道埋了多久的死人耳朵,师父就这样毫不在意地抿进嘴里,这份道行,看来他还有得修炼。

可何冲没想到,修炼的机会来得如此之快,只见唐元下巴往下一点,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何冲瞬觉长虫爬上脊背,可又不敢违拗,只觉得双脚仿佛灌满了全黄河的泥沙,沉得他往下滑。

何冲本还想拉十六一起下水,可瞧了瞧旁边那犹如连体的二人,再衡量了下李玄慈那护短的劲儿,到底放弃了这个想法,认命地蹲了下来,学着师父的样子也拈了点土进嘴里,看得旁边金展眉毛乱飞,感同身受,庆幸自己没这么个师父。

他眉眼耷拉得和雨夜后的乱葱一样,嘴里泛开冲鼻的泥味混着腥味,叫他差点吐了出来,可舌头刚伸出来,才后知后觉感到一点淡淡的铁锈味儿。

何冲连忙啐了口,向师父求证道:“师父可也是尝到了铁锈味?”

唐元点点头,“这紫薇讳只是符头,再往底下埋着的,才是真招。”

说罢,他拈符提剑,拿出朱砂快速画了几笔,燃火于剑尖,再将烧着的剑狠狠插入地下,剑尖上的火没入土里后转为幽蓝色,如同有形的生灵,仿佛身披火焰的地鼠,跃跃于土中,往复交叉,往外延展出许多暗暗的光线,逐渐构成了一个藏于地下的阵法之形。

不等光线往外延伸太多,唐元便收剑息势,以防打草惊蛇。不过就算只窥得一隅,他也已经观出究竟是何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