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要保下大皇子,就必须找一个替罪羊。而且朝臣不是傻子,天下人也不是傻子。这个替罪羊如果解释的细节,不够令人信服,只会让大家对大皇子更为不耻和怨怼。

为了要让大家相信,那么她巧夺天工的技艺就必然会被摊开来,将每一个细节都推摸干净。

到时整个天下都会记住,一个小小的、卑贱的,在家中连学习灯技都不被允许的女子,是如何做出了令最至高的皇权都能动摇的绝命灯笼。

这心思真狠啊,对家人狠,对百姓狠,对自己更狠。

十六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才是真正的痴人。

她做不到,有些佩服,却也无法真心认同,这么多条人命,在这女子眼里,怕是还不如走马灯上她亲手绘制的一个图案重要吧。

十六猜得准,果然,皇帝听了这女子的话后,反常地沉默了起来,如同默认一般。

最后说道:“朕赏你千刀万剐,也赏你这个名,只是你没有机会,活着看到自己名扬四海的那天了。”

那女子却突然绽放出比春日正盛时的艳桃还要灿烂的笑容。

“草民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华丽的御书房里,此刻只剩下这句万岁万万岁的寥寥回音,以及磕头谢恩的沉闷撞击声。

0278 二七八、我不一样

之后,那女子被拖了下去,书房重新回归了沉寂,只剩下老皇帝偶尔传来的沉闷的咳嗽声。

琉璃瓦后,李玄慈也终于舍得从十六身上爬了起来。

“没热闹可瞧了。”

他斜倚着玲珑琉璃墙,鬓角都乱了,姿容也不再整齐,不像个金贵的小王爷,倒像个浪荡的登徒子。

十六可不像他那样全然不在乎,瞧着那琉璃瓦透过来的朦胧影子,悄声说道:“看来,这么多条性命,也只值得大皇子去守了几年的皇陵罢了。”

她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举起肉拳头,朝自己个儿的掌心捶了一下,忿忿道:“就算是普通家里的小儿顽皮,放火烧了猪圈,罚得也比这要重吧。”

虽和天下第一大纨绔混迹久了,可十六心里,自己还是那个没钱没权、连想开荤都得从养殖这步开始做起的穷酸小道士,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凄凉。

李玄慈听了她这多少有些奇异的比喻,也一样望向那琉璃瓦,眼中含着讥讽,轻描淡写而又残忍地补了一句。

“庶民的性命,在这些人眼中,怕是并不比猪仔值钱多少。”

十六心中升起一股愤懑,她知道这群皇亲贵胄眼里,他们这样的人都是不值钱的,她早知道这点了。

可她还是觉得和被鼻涕虫沾了一口一样恶心得紧,忍不住撒气道:“你们这些贵人,都是这副德行。”

李玄慈却用眼睛横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那浅琥珀一样的眸子凝着她,叫她轻轻浅浅地陷进那道眸光里,不由心发虚、骨头发软。

等十六的铮铮铁骨都被泡成豆腐脑后,李玄慈才轻笑了一下。

这笑太耍赖了些,这样绝色的少年,在整片琉璃墙组成的光与影间,容颜藏在半明半暗中,露出一点笑。

如菩提童子点眉心红痣,似净瓶甘露洒一滴清明。

直叫人心神俱震,只愿皈依于这纯粹的美丽。

十六也不例外,她瞳孔不自觉地放大,脉搏悄悄在加快,这样近的距离,连心跳都变得格外吵闹。

然而他一开口,就是修罗恶语。

“我不一样。”

他用平淡却狂妄的语气说道:“越是贵人,在我这里越是贱命。”

“天上地下,只有能入我眼的,和不入我眼的。不分贵贱,无畏高下。”

十六立刻收起了方才那短暂的失神,这人实在狂到了极点。这样幼稚的话,就是在画本子里被她看见,都得起三天的鸡皮疙瘩,还得再骂五日的曲词家,写的什么不入流的词儿。

而她没有察觉的是,这也就是如今的十六,胆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