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宾客,一多半她都识得是老面孔,只是已经忘记姓名,沈玉龙又一一教她打招呼,有几个还大张旗鼓地站起来,要同她握手拥抱,说是太净见,葵葵更瘦更漂亮了,这读书人气质就是不一样。谁说博士可怕,葵葵不就是内外兼修的大么。
上座的何祺华微微一笑,便替薛葵挡了。
“你们还真会装客气,坐下坐下,又不是国家领导人会晤,握什么手。”
都是同远星有业务来往的客户,想着这可是何祺华唯一公开承认的义,最好别唐突了,便讪讪坐下,薛葵不知道会约在大野料理,有些奇怪。再看满桌菜肴,竟和昨天点得一模一样。
“真巧,昨天我和同事才来过。”
“对对对,要多参加社交活动,别老是窝在宿舍里读书,”她除了包之外还拿了一个大垃圾袋,沈玉龙拨弄了两下,“这是什么?衣服?”
“白大褂。大舅,你别碰,有毒的,我准备拿回去洗。”
沈玉龙立刻把手缩回来。
“哎呀,葵葵,我都说过很多次,不要做这一行,整天和有毒试剂打交道,对身体不好。大舅给你换个工作去海关怎么样?孩子嘛,不要太累了。”
“再说吧,现在这边合同还没到期呢。”
薛葵意识到何祺华一直在打量她,便抬眼冲他一笑,笑容中充满孺慕之思。何祺华在有人的时候,并不会表现出对她的任何绮想,而是如同长辈一般地慈爱关怀。
“葵葵同十年前一模一样,还是个学生么,一点也没有变。”
他在私家侦探的照片上看见过现在的薛葵。有微笑,有大笑,有平静,有热闹,有旖旎风光,也有细水长流。但那都是同卓正扬黏在一起所表现出来的生机。现在她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不施粉黛,穿一件朴实的格子呢牛角扣外套,没了卓正扬的护航,这人顿时令他那颗衰老的心重新期待地跳动起来。
“多谢。”
她课祺华身边的辛媛,殷勤布菜,服侍周到,一副老夫老的模样,心下洞明,觉得自己前一阵子的耿耿於怀真是十分可笑兼无谓,但立刻醒悟现在这种心态更滑稽呵,原来我也需要优越感,需要证实了辛媛并不值得卓正扬爱才可以理直气壮地同他交往下去。
卓正扬。原本想到他只会心口发烫,现在却是整颗心都缩在一起发痛。中午那一场算不算吵架?她不知道,只是他已经不再想去“看电影”,大概离对她失去兴趣也不久了,更别提他对婚姻的强烈抗拒,一句“我暂时不想结婚”能够说明太多事情。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卓正扬一开始就只是想要占有她罢了!多少甜言蜜语,不过是为了哄她心甘情愿。而她居然还真的十分受用,鸵鸟般埋入沙土中,宁可闷死,不愿面对现实。
现如今她的劣又在卓正扬的放任下渐渐抬头,以锐不可挡之势,撕破层层伪装,摇旗呐喊,威胁着要让卓正扬看清她的真面目,不过是个脆弱多疑,又妄自尊大的平凡子。尚未陷进去之前,她已经对卓正扬表明自己爱慕虚荣又反复无常,但男人大约是听不进去这种话的。交往以来她也小心翼翼维持气度举止,不愿意过早被打回原形。但是只要稍加撩拨,本就暴露无疑她和沈西西唯一不同,不过是一个透过旁人聚焦自己,一个透过自己聚焦旁人她就是这样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如何在强光下挣扎狼狈,丑陋而虚伪。
何祺华看她慢慢品尝面前的珍馐佳肴,似乎神游天外一般。她的神态,她的举止,已经和十年前大不一样。以前的她多么敏感易怒,又用嚣张跋扈来掩饰,蹩脚得令他心痛那才是真正的薛葵。他要让真正的薛葵回来。
“我还真是老了。”何祺华自嘲,“今天心血来潮,同人打了几杆,按了两个小时才恢复过来,真是不认老也不行。葵葵,你说呢?”
“哪里,”薛葵轻声曼语,“我记得您以前特别喜欢唱一首歌,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大家都夸薛葵会说话,沈玉龙立刻觉得外甥的书没有白念,这大学生,应对作答就是有本事